正文 第7章 1-5,無形之手的巨大扯拽(1 / 1)

每日一例會,高荷隻管坐在角落,低頭看著手上的案子,被告已逝,她的工作也提前結束,雖然被告兒子還堅持要打這個官司,但那要經過中止庭審、變更被告,還要視雙方情況決定是否還要開庭審理,這麼多的曲折變動過去,那應該又是另外一個案子了。她已經下定決心不要繼續跟進。

也許被告的車禍是陰謀,也許不是,但無論哪種都需要殫精竭慮去考量,這已經違背了她事事圖簡單透明的執拗。而且高荷直覺裏,她更偏向前者,就樣的直覺就像她總能打死那隻正在吸她血的蚊子,一切靠神經傳導,哪怕是極其微小的痛覺,簡單直接,沒有為什麼,人體太複雜,同樣,人的思維更複雜,第一步浮出腦海的感覺往往是最正確的。如果非要靠理論來佐證,為什麼她會認為被告的車禍是陰謀呢?這很好解釋,隻需四個字——利益糾葛。

利益糾葛,那麼老端和誰有利益糾葛?高荷開始直麵之前一直被她壓抑下去的直覺,她執意想說服名景,現在看來恐怕也是在說服自己,要不然怎麼會有如飲了咖啡般的過敏症狀,心在胸膛裏狂跳,她卻故意視而不見,但是這顯然是在掩耳盜鈴,她這幾天一直擺脫不了這個症狀,而她甚至靠重新接觸咖啡來考證,事實證明,這次的心慌慌遠比一大杯咖啡威力巨大得多。

“高荷,大連有一個案子,民訟,很簡單,你打過不少類似的,明天出差吧,孩子沒問題吧。”合夥人在例會快結束的時候照例會有指派新案件的環節。

大連,剛剛肯直麵自己直覺的高荷又被一股巨大的反力拉拽回來,不不不,她不想去大連,人就是這樣,其實在指派之前,高荷已經終於有了告假去大連的念頭,但為什麼是這麼巧,如今她不用請假,如今是官方遣派,如今不去倒需要真正的理由。但是她的恐懼和心底的對峙又一次翻江倒海,因為她感覺到了失控,她感覺有一雙無形的手,在牽扯著她,力度之大,讓她周身的關節都有了劈劈啪啪的響聲,她不喜歡這樣,是人都不喜歡這樣,如若不能自己控製局麵,那即將而來的失控將更可怕,現如今,她就感覺一切已然失控。

散會吧,各有各忙,迅速散去,隻留她依舊坐在角落裏。合夥人其實並不是和她商量,這是指派,而且完全不與她的原則相衝突,她還有什麼理由拒絕呢。會議室明晃晃的燈光刺痛她,此時連燈光都能刺痛她,可見她完全沒有能力對這突如其來的事件置若罔聞,越是回避,越說明她的心虛,可是她心虛什麼呢?

高荷決定去了,雖然這到底不是她自己的決定,但是她不住的告訴自己,她本來也是想去的,她極力從心理上奪回主動權。

8月,天黑得漸漸早了,而且北京這幾天一直有雨,濕乎乎的,潮氣很大,她打電話回家,告訴父母,說今天我做飯吧,你們帶著孩子就別出去買菜了。父母說,我們都買好啦,正準備做,你回來吃就好啦,不用去買了。但她堅持,她說我明天要出差,可能要走幾天,今天我做吧,接下來有你們忙的。父母雖然摸不著頭腦,但看著她如此堅持,而且這不也正是女兒真正長大了的表現麼,他們也覺得如今為人妻為人母的高荷的確改變了許多,所以笑吟吟的答應了。

高荷說要回去準備下出差,早早離開了律所。非高峰時間,清華西門依舊堵車,這裏常年忙碌,沒有什麼可奇怪的,等待的時間裏,高荷看著順著車窗滑下來的雨水出神。

她聽到名景喊,高荷高荷,你快下來,我朋友答應給你的禮物拿來了,你快下來取。

禮物,哦,對了,那日與醫學院的校際PARTY,名景的高中同學衝過來和她打招呼,她和他不算熟,現在竟然已經記不起他的名字,但他對她甚是熱情,他和名景完全不同,說話頗快,且句句敞亮明快,他說,後天他們將上第一節人體解剖課,問她想不想留點東西做紀念,她還沒回過神,旁邊的丫頭們就都吵鬧的開了腔,什麼頭發、皮膚組織、牙齒……高荷此時才意識到,他說的難道是死人身上的東西麼,多麼可怕,而且這怎麼可能,這不是物件不是動物。恐怕身旁的丫頭們也都沒有當真,所以才那麼雀躍的報出人身上大部分器官,也不覺得恐怖,隻當是遊戲。他怎麼可能拿得出來?醫學係有什麼了不起,她漸漸聽出身旁丫頭們的話外之意。她遂也輕鬆起來,恩,那我想要手,不知是因為自己的小拇指是她身上唯一的隱疾,還是許多人都說她的手漂亮的緣故,她對手有著別樣的關注,當初對名景一見鍾情,也多半是因為他有一雙xiu長的手,當然比女孩的大,卻比大多女孩的還纖細嫩白,恩,雖然這個形容詞有點怪,但是這是事實,為此同寢的丫頭們每每接到名景打來的電話,就會笑稱“藝術家之手”給你打電話了。

“那我就要手吧”,高荷最後說出這個。難道這就是名景口中的禮物?

高荷迅速擦了擦剛剛洗完的頭發,正準備跑下樓去,但發現宿舍的門怎麼也打不開了,她急得衣服濕了一大片,不知道是頭發上的水珠,還是出了汗,總之就是濕漉漉的一片,貼在她的身上,像有小蟲子在咬,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