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爾曆345年初, 喪偶不到半年的國王陛下宣布, 他將在今年秋季迎娶普蘭家的小女兒。
無數貴族一時眼紅不已, 連普蘭家本身都對這天降的好事無比震驚, 誠惶誠恐地接受了這樁恩賜。要知道, 普蘭家的家主都隻是個子爵, 他們是特文城的大商人出生, 依靠通婚獲得了稀薄的貴族之血,可以說處在一個不上不下、不尷不尬的位置上。理查二世這種極其注重血統的貴族派眼中,普蘭家隻算勉強可以入眼, 沒人想過王後會從這一家誕生。
相較之下,新王後去年才分化成omega,今年隻有十二歲這種事, 遠非關注的重點。
女仆長弗洛拉很是不滿地念叨了一陣, 說那些趁火打劫的混賬恐怕要更加得意。安敘這才知道,自己在這兒的母親諾瑪夫人就是普蘭家的人, 普蘭則是那個“與旁支狼狽為奸, 從蘇利文身上吸血”的“娘家”。
要是當初沒清場, 呆在蘇利文家鬥親媽鬥親戚的話, 這個夢的進展會不會變成苦熬多年選秀宮鬥回來打臉?安敘腦中出現了穿著蓬蓬裙、拿著小扇子、對視中電火花刷刷亂閃的女孩子們(哦不對, omega們), 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
清場好,清場妙,我真是機智啊哈哈哈哈。
與婚禮的消息同來的, 是對每一位領主和大貴族家主的邀請。安娜.蘇利文終於被想了起來, 作為蘇利文的準家主和艾博裏郡(即北至裏錫比平原,南至提比斯紡線,東西部被異獸出沒的丘陵擁簇,包括艾博裏城和附近城鎮、小村落的一塊領土)的準領主,她也要去亞默南的國都烏爾堡參加婚禮和受封。婚禮在初秋舉辦,乘著馬車前行的話,夏末就必須出發。
傳送陣並非萬能的。傳送地點需要預先做好“錨點”,它一般被傳送異能者畫在圖上,需要先有人到達要傳送的地點,固定好錨點才能開通,一個傳送陣一次隻能聯係一個錨點。提比斯邊境的傳送陣隻能直通艾博裏城,而艾博裏城到烏爾堡的傳送陣比前者還小,隻能傳送一兩個人,幾馬車的賀禮萬萬送不過去。於是,安敘又一次體驗了坐著馬車長途跋涉的痛苦。
出了艾博裏城和雷霆堡的影響範圍,大路再次變成了凹凸不平的土路。大部分領主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領土幾次,絕大多數平民更是如此,造路要幹什麼呢?安敘覺得自己的屁股被顛成三瓣,四瓣,又被一個重重的起伏撞成一整塊,最終忍無可忍地飛了出去,懸浮在馬車頂上。
“再往前一點就是斯卡格郡,伊芙大人也在年前平整好了道路。”一顆栗色頭發的腦袋從馬車裏探了出來,對著上頭的安敘展開一個安慰的笑容,“可惜除了斯卡格郡,艾博裏郡以北的地方依然路況不佳,隻能看到眼前那點金幣的領主可不會花錢修路。”
坐在安敘馬車裏的栗發少年是迦勒,十六歲的omega,麗貝卡為安敘準備的人。弗洛拉已經離開貴族的圈子多年,安敘更對貴族的門門道道毫無概念,而腦中儲存了夜鶯之喉關於烏爾堡所有情報的迦勒足以讓他們免於惹上麻煩。
“迦勒可是從十歲分化開始就作為下一任頭牌培養起來的,我把他當親兒子看待,請千萬好好對待他呀。”安敘還記得麗貝卡如何假惺惺地擦著眼淚,又意味深長地對她眨了眨眼,“當然,除了谘詢之外,他還可以做點別的。”
“不了,謝謝。”安敘當時平板地回答。
“哎呀,您想到哪裏去了?”麗貝卡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伊芙大人已經給迦勒安排了沒落貴族的身份,可以作為您的伴兒帶進宴會,要是有人提隻有成婚後才能接受領地這事,您就可以讓他冒充您的未婚夫,總好過被莫名其妙指個婚。哦,小迦勒還是清白身呢。”
迦勒在旁邊配合地嬌羞了一下,而安敘在心中抹掉了嘴邊的血。
迦勒的確是個男的,長得粉雕玉琢,拿到現實中也是招大把人喜歡的美少年。可惜安敘真不吃雌雄莫辨美正太這一口,隻好讓他規規矩矩地履行解說員的職責。
“如果我出錢出人,能把直通的道路修起來嗎?”安敘問。
“恐怕不行,那會讓沿途的領主甚至國王懷疑您的居心。”迦勒遺憾地撅了撅嘴,“隻有領主有資格管理自己的領土,隻有國王有權幹涉。盡管蘇利文祖上曾是理查一世近臣,還將公主嫁給了那一任蘇利文的家主,如今您也對此無能為力啊。”
“真煩。”
“沒有辦法,隻能等一位英明之主成為國王,才能將此改善。”
“是我的錯覺還是怎麼的,”安敘懷疑地看著他,“你一路上都在慫恿我謀反嗎?”
“我所說的都是事實啊。”迦勒正直又無辜地說,“無論是要改善全國路況的條件,還是蘇利文家有皇家血統、理論上擁有成為儲君的資格,都再真實不過了。如果您聽出了什麼意思,那一定是您心中已有定論。是吧?”
說著他回頭看向馬車裏的莉迪亞,十分自來熟地用胳膊肘推了推人家。苦修士停下在筆記本上塗塗畫畫個不停的筆,幽幽看了手賤的少年一眼。在那寒風蕭瑟的眼神下,迦勒倒咯咯地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