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牢騷太盛”柳亞子(1)(2 / 2)

柳亞子一行是在3月18日抵達北平的。到了北平以後,柳的情緒開始發生變化。3月25日,宋雲彬日記第一次出現柳亞子發牢騷的記錄,他說:“今日上午愈之來,與柳亞老劇談,亞老近來興奮過度,又牢騷滿腹,每談必多感慨,恨無辭以尉薦之也。”(《紅塵冷眼》,115頁)查柳亞子當天日記,也有“上午,赴雲彬處與愈之深談”雲雲(《柳亞子選集》,1194頁)。這裏的“愈之”,就是著名文化人胡愈之。胡是一位“在公開活動中不以共產黨員麵目出現”的長期從事統戰工作的“特別黨員”(《胡愈之傳》,122頁,新華出版社,1993年版),所以他表麵上是以朋友的身份來訪,實際上很可能是奉命行事。

三、牢騷之一:是“革命先進”,還是居功自傲?

既然如此,胡愈之與他們談了些什麼呢?宋雲彬日記為我們提供了答案。宋說:“愈之談及張申府,謂張之大病在不肯忘其過去之革命曆史。彼與毛澤東氏在北大圖書館有同事之雅,周恩來加入中共,亦由彼介紹,遂以革命先進自居。初不知此等思想實為一沉重之包袱,不將此包袱丟去,未有不流於反革命者。”(《紅塵冷眼》,115頁)

從宋氏日記來看,朋友棺聚,聊一聊名人掌故也是常有的事。不過胡愈之這次來訪卻不是為了聊天,而是要以此為例,奉勸柳亞子不要驕傲。顯而易見,根據柳亞子經曆和他的表現,說他以革命先進自居,背著沉重的包袱,好像不算過分。

柳亞子一貫以詩壇領袖自居。他在1945年曾說:“辛亥革命總算是成功了,但詩界革命是失敗的。……國民黨的詩人,於右任最高明,但篇章太少,是名家而不是大家;中共方麵,毛潤之一枝筆確是開天辟地的神手,可惜他劬勞國事,早把這牢什子置諸腦後了。這樣,收束舊時代,清算舊體詩,也許我是當仁不讓呢!”(《柳亞子選集》,1084~1085頁)

柳亞子又以第一流政治家自命。他在1947年年底寫過一篇文章,題目是《從中國國民黨民主派談起》。盡管這篇文章沒有公開發表,但是卻非常重要,因為它表達了作者的自我評價。文章說:“老實講,我是中國第一流政治家,毛先生也不見得比我高明多少,何況其他。”緊接著,他以中山艦事件和西安事變為例,來證明“中共也並非天神天將,至少有些地方不見得”比他高明。與此同時,他還借用李濟深的話——“不必每事都存心附和中共,但也絕對不能存心和中共立異”——來反駁郭沫若提倡的“尾巴主義”。(同上,584~586頁)

值得一提的是,作為柳亞子的知己,宋雲彬並不同意胡愈之的意見。他在日記中說:人不忘其過去,才能愛惜自己的羽毛;張申府的問題,在於忘記過去。此外他與胡愈之共事多年,但是對胡的評價卻不高,他甚至認為“此公對朋友全無誠意”。(《紅塵冷眼》,188頁)看來,對於胡的規勸,柳亞子也未必能夠聽得進去。

四、牢騷之二:是政治家,還是文化人?

就在胡愈之來訪的那天下午,毛澤東飛抵北平,柳亞子等人前往機場迎接。幾天後柳寫下《七律·感事呈毛主席》一詩。盡管宋雲彬沒有記錄此事,但是從他的日記中還是可以看出,當時的柳亞子的確是牢騷滿腹。

比如4月6日下午,宋需要參加兩個會議,一個是新聞界在六國飯店召開的座談會,另一個是文藝界在北京飯店舉辦的招待會。為此,他先在新聞界座談會上坐了半小時,又前往北京飯店出席文藝界的招待會。到了北京飯店後,正好趕上柳亞子發言,宋發現柳的講話很不合適,便寫了字條去勸阻,柳亞子這才打住。

柳在會上究竟講了些什麼呢?宋在日記中有所記錄。他說:“柳亞老發言,述及彼與民革、民盟關係,餘急書一字條勸止之,亞老立即接受,其雅量可佩也。”緊接著,他還在日記中寫道:“亞老近來頗牢落。昨日羅邁報告畢,彼即發表冗長之演詞,曆述彼與民革關係及在民革之地位,結語則謂餘願歸入文化界,請羅先生今後不以餘為黨派人物雲雲。因羅氏今天未邀黨派人士出席,柳老作不速之客也。”(同上,118頁)羅邁是中共中央統戰部部長李維漢的化名,有關民主人士的工作由他一手操辦,他對柳亞子的牢騷應該非常清楚。然而他撰寫回憶錄的“四條原則”是“以集體為主、實事求是、重視總結經驗、對個人的活動持分析態度”(《回憶與研究》習仲勳序,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6年版),因此在其《回憶與研究》中沒有談到這些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