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在看到這封信的第一時間，就愣住了。
因為這個口吻太熟悉了。
一開頭就是，顧逢春，最近還好嗎？
有沒有好好吃飯，現在在從事什麼工作呢？是自己喜歡的考古工作嗎？爸爸媽媽現在又是怎樣的，你現在還開心嗎？
成年人的崩潰就在一瞬間，她把這封信看了又看，看到最後時眼睛已經濕潤，她用手背大把大把擦著淚水，手指捏著那張紙，哭得無聲無息。
她終於想起來了，這是她在十八歲那年給自己寫的一封信，而她終於在二十五歲這一年收到了。
信的後麵還貼著張照片，因為過了太久已經和紙張黏在一起，顧逢春小心把它揭下，翻過來時，就看到了她和一個人的合照。
是個男人。
上麵她的臉稚嫩無比，還掛著燦爛的笑容，可是身旁那個男人的臉卻因為與信黏在一起，摘下來時已經模糊不清了。
她愣住了。
。
時間倒流回七年前，顧逢春高考結束，成績出來的那個夏天。
她的爸媽已經準備離婚了，又或者說他們無時無刻不再準備著。
衣著華麗妝容精致的女人捏著離婚證給她看，問她要選擇和誰一起生活。
遇到這種場景，每個孩子大抵都會不知所措的。
顧逢春的手指使命攪著短袖衣角，側頭看了看旁邊一言不發的男人，他好像正在發呆，又或許是在想事情，反正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
於是顧逢春又把視線收回。
“我不知道……”她小聲說著，“你們……”
她媽顯然知道她要說什麼，立馬一句“離了正好，我們都這樣覺得。”堵住她的嘴巴。
顧逢春一頓，不知道該說什麼。
“春春啊，跟著媽媽吧。跟著媽媽去大城市，怎麼樣？以後媽媽帶你去國外生活，你以後會活得很好的。”林意摸著她的腦袋，試探問道。“跟著你爸爸，一年到頭都見不到麵，有什麼事也找不到人，你到時候出了事，都要自己撐著。”
“……”顧遠帆囁嚅著嘴唇，最後還是沒出聲反駁，因為林意說的，每句話都真真切切的，都是真話，沒有半點添油加醋。
正因為這樣，才讓人難堪和無奈。
於是最後顧逢春的選擇還是跟著母親，因為在她過往十八年，所有記憶中，幾乎隻有母親的身影。
幼兒園親子活動，是母親去的。開家長會，也隻有母親會去。生病的時候也隻有母親守著她。
父親，這個角色在她的生命中，隻是一個占據著她的父親身份的陌生人。
雖然她不能否認，他是愛她的。
但她還是會選擇媽媽。
他們離婚的當天晚上，三人來到宜城最大最好的飯店裏吃飯，就當是告別宴。顧遠帆定了一個最好的包廂，又點了一大堆飯菜。
但顧遠帆還是一如既往，飯吃到一半，接了個電話，臉色一變，就要走。
“林意，春春，我這邊通知……”他向她們擠著笑容，滿是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趕緊忙你那工作去吧，每次都這樣，今天最後吃個飯也這樣，你幹脆去山裏住一輩子算了！你不在，我和春春也會很好的！”林意使勁摔了個酒杯，沒碎，因為地麵上鋪了地毯，但她動作卻把顧逢春嚇了一跳。
林意這話一語雙關，顧逢春抬起頭看向顧遠帆，隻見他低著頭，沉默著走出包廂。下一刻，他又返回，匆匆忙忙往她手中塞了個硬硬的東西，留下一句“不夠再問。”又跑遠了。
林意瞥了一眼她手中東西，嗬嗬一笑，笑容裏麵滿是嘲諷。
顧逢春低頭看著掌心，裏麵正躺著一張銀行卡，在昏黃的燈光下發出溫暖的光芒。
林意喝著紅酒，語氣有些飄飄然，“收起來吧，這是他欠你的。”
顧逢春抿著嘴，她其實一點都不覺得父親虧欠了她。他已經給了她衣食無憂的生活，有了可以吃喝玩樂的資本，她從來就沒有覺得，他欠了自己的。
他隻是，不適合當一個父親。
但她最後還是把銀行卡收了起來，就放在挎包最內側的口袋裏。
酒足飯飽後，顧逢春扶著喝得歪七扭八的林意出了飯店，她抬頭看了看天空，依舊繁星璀璨，街上車水馬龍。
“媽，我想去出去看看。”
“旅遊？好呀，你要去哪，媽媽陪你。”
“不，我要自己一個人，我要去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