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愣,搖了搖頭,“我從出生起便患了眼疾,或許從前倒是見識過外麵的風景顏色是何等瑰麗,卻實在沒有印象,忘記了顏色,也就沒有那麼難過了。”
她不是不難過,不是不悲傷,隻是……對於一個從來沒有見過色彩的人來說,黑白兩色也就不顯得那麼枯燥乏味了。
聽了這話,衛錦楓忽然改了主意,重新往碟子裏倒了一些顏料,輕輕挑染開來,她的色彩,應該由他來補充完整。他的心裏是這樣想的。
但第二次,他拿起筆,便是無論如何也畫不下去了。隻能對著勾勒了一半的美人麵發呆,隻是這一次他吸取了教訓,把沾滿了墨汁的毛筆拿的遠了一些,免得又弄汙了畫麵。
她不知情,隻呆呆的坐著,目光遊離在外,似乎飄搖到了沒有邊際的所在,兀自出神想著什麼。朝陽底下,他看著她,滿含深情,她望著遠方,若有所思。
寶焰蹦蹦噠噠的從外麵走了進來,和端著茶盤不進不退的凝香撞了正著。寶焰剛要出聲,便被凝香捂住了嘴,“別鬧,你家公子正在給我們小姐畫像呢。”
“畫像?”有這樣畫像的麼?畫畫的人隻看著人家小姐,壓根沒有落筆啊。寶焰心裏納悶,不過他的目光看見了凝香手裏的托盤,就移不開了。凝香的手中正托著一盤精致的糕點和一壺好茶,看寶焰口水馬上就要滴落的樣子,凝香無奈抓起一塊糕點塞進他的嘴裏,“你自己去那邊吃去,別礙著衛三少爺作畫。”
寶焰受寵若驚,連忙帶著感激涕零的神色跑到那邊坐好,乖乖的吃著點心。
凝香朝著裏麵望了一眼,終於把那壺已經不再冒著熱氣的茶端了回去。重新換好新茶才返了回來,順便丟給寶焰一盒瓜子糖,寶焰頓時又乖巧了三分。
“衛三少爺,請您用茶。”凝香放下茶水,又退了出來。
“小姐也請用茶。”衛錦楓執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水,輕輕遞給了少女,少女莞爾一笑,伸手去接,呷了一口,便放下。
“衛公子我們能否休息一會兒?”她不太好意思的開了口,衛錦楓才意識到她已經保持一個姿勢太長時間,歉意的開口,“讓小姐靜坐良久,是在下的疏忽,小姐還是起來舒展一下筋骨吧。”
少女點頭,便要起身,然而一動才發覺,雙腿已經有些麻木,哎喲一聲還未叫出來,便歪斜著搖晃了幾下,衛錦楓慌忙伸手扶住,“小姐可是身子不適?”
被陌生男子扶住,少女的臉頰上飛上兩朵紅雲,卻又不能推開,沒有人家扶著,她隻怕早就跌落在地了。“多謝公子。”她隻能這麼說。
衛錦楓握著她纖細的胳膊,忽而嗅見一股淡淡的花香從她的身上傳來,竟是從來沒有聞見過的那種淡雅甜香。
“小姐用的什麼香粉,當真香甜可人。”他沒話找話來緩解兩人的尷尬。說這話,手就扶著她站起來,慢慢走動。
“我從不用粉,這是熏香。是血嫣花的香氣。”她淡笑如許,輕聲說。
“血嫣?就是北冥的國花血嫣麼?”
少女淺笑,“公子學識當真淵博,正是北冥的國花血嫣。”
“想不到,這小花卻是如此的香甜。”衛錦楓讚美了一句,忽而重說道,“此花雖美,卻比不上小姐的萬一。”
“公子說笑了。”少女有些含羞,不料腳下被石子一滑,驚呼一聲,便被一雙大手環住了腰身。他的身上同樣有著好聞的佛手香的清苦香氣,聞著讓人安心。
“小姐當心。”他適時提醒一句,卻沒有在少女站穩之後鬆開自己的雙手,他抱著她,看她原本蒼白的小臉染上血嫣一般的紅潤。
“衛公子……”她嬌羞不能言,輕輕掙了兩下,卻沒有掙脫他的懷抱,又怕驚動了外麵的下人,隻能輕聲說著,“你能不能……鬆開手。”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衛錦楓象征性的鬆了鬆手,卻還留著扶著她的姿勢,“事發緊急,在下唐突小姐了。”少女別過頭去,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剛才那幅畫,小姐想要在下題什麼字在上?”衛錦楓換了個話題。
“便寫上我的名字吧。”少女仰起頭,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緩緩底下。衛錦楓等得就是這句話,趕緊追問一句,“敢問小姐芳名。”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個讓他怦然心動的美人叫什麼名字呢。
“嫣兒。”她的目光落在兩人腳下的那片血嫣上,低低說著,“以血嫣為名,也許是一種緣分吧。”但也是一種罪孽。在這灑滿陽光的院落裏,他挽著她的手,默然不語。
北冥之中,隻有一人,能夠以血嫣入名,那便是——北冥國的小公主,北冥融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