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韓信準備另做打算時,這時蒯通再次登場了。
蒯通對韓信說道:“將軍您受漢王的命令來攻打齊國,盡管漢王獨派使者遊說齊王,但他沒有給您下命令停止對齊國進攻呀,您怎麼敢自作主張逗留不前呢?酈食其僅憑一條爛舌頭,一夜之間就搞定齊國七十座城市,而將軍當初帶領數萬軍隊,打了好久才拿下趙國五十座城市,你當將軍這麼久,難道會連一個豎儒都不如?”
這就是傳說中的挑撥離間,蒯通的字字句句都像一把看不見的刀,狠狠地劃傷了韓信的自信,戳到了他內心的痛處。
是呀,你漢王沒跟我打聲招呼就來趙國奪我帥印,這次你也沒給我打招呼說停止進攻齊國,我憑什麼還要替你著想?再者,我好不容易經營趙國,根基還沒紮牢,片刻你就讓我沒了立錐之地,齊國是一塊極大的肥地,我憑什麼不能把它拿下來當作自家地盤經營?
蒯通一席話讓韓信頓然開悟,好,就這麼辦,先斬後奏,渡過黃河,打進齊國,然後再接著和漢王慢慢玩忽悠。
十月,冬天,鬼風四起,吹向了齊國。
韓信就是那陣鬼風,他乘著齊國放鬆警惕,突然襲擊曆下(今山東省濟南市),直逼齊國首都臨淄城。田廣糊塗了,明明都談好了,幹嗎還要打?好一會兒,田廣才恍然大悟,原來酈食其早和韓信串通一氣了。
田廣簡直要瘋了,酈食其,你這個騙子,我好心陪你花天酒地,你竟然把我出賣了,我要讓你不得好死!
那時候,要想讓一個人不得好死,那就是把他烹掉,這招項羽屢試不爽。田廣立即叫人架火燒鍋,準備把酈食其煮熟祭天。
其實,田廣真誤會酈食其了,這都是韓信和蒯通搞的鬼,並不是酈食其的錯。
誰錯誰對,隻有酈食其一人心知肚明,城池都拿下後,文書也發出去了,真不知韓信發什麼神經還要打齊國,這不是擺明讓他酈食其難看嗎?韓信你搶功就明說嘛,幹嗎還要動刀動槍,最後讓我一個人活活地受死罪!
死到臨頭,說什麼都是沒用了,那時候沒有電話,也沒有手機,要不然還可以立即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對質一下。
當然,酈食其也是可以寫信問個明白的,但是田廣對他已經徹底失去信心了,韓信的兵都打到都城外了,鬼還信你酈食其的對質,說不定又來一個裏應外合,那死得更快。
如果你有什麼冤屈的話,請到閻羅王那裏投訴吧。憤怒的田廣不再讓酈食其做任何補救措施,咚的一聲把酈食其活生生扔到鍋裏烹了。
同門同派相爭相殺,從來都是鬼穀子的門生開的惡頭,如孫臏對龐涓,張儀對蘇秦,他們統統都是鬼穀子一手栽培起來的。這兩對死對頭,再加上法家李斯對韓非子,讓我們有理由相信,這些生死冤家,前世肯定已經殺得難分難舍,才相約今生徹底做個了結。
但蒯通和酈食其不是,隻屬縱橫家一派,酈食其之死,更加證明了一個千古顛撲不破的真理:市場不相信眼淚。他們的相爭相鬥不是宿命,更不是偶然的,而是市場競爭的必然結果。
天下雖大,可哪裏比得過人的野心大。兵家也好,法家也好,縱橫家也好,如果他們形成瓜分市場的格局,鬥爭隻會激烈而不會緩和。在他們的內心裏,誰不想把生意做大做強,誰不想把生意做到天下隻有他一個招牌壟斷?
壟斷是鬥爭的內在驅動力,龐涓想壟斷魏國軍事,所以好友孫臏成了敵人;李斯想壟斷秦國丞相之位,所以韓非子隻能先行一步;酈食其想壟斷降服齊國的功勞,蒯通當然不允許他獨享成果,於是讓他先做了韓信的祭品。
鬥來鬥去,說來說去,歸根到底隻為一個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