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霏霏，普癡此刻神態安詳了許多，與平時大是不同，道：“和尚並未做錯什麼，有何肯不肯的？”暮野唘伸出斷掌道：“你沒做錯？”普癡道：“是，你的斷指當日和尚已經用心接治，接不活豈能怨我？”暮野唘厲聲道：“胡說，你接活過別人，卻接不活我的手指，是何道理？”普癡歎了一聲道：“成敗無定數，接手指豈是那麼容易？”
暮野唘殘掌緊握，道：“不對，你根本無心給我接指！”普癡道：“你要這麼想，和尚也沒法。”暮野唘道：“隻因當時老朽殺人太多，你以為斷一掌便不會再去殺人了，是不是？”普癡道：“我是勸你不要濫殺無辜，但那與接指無關！”暮野唘道：“你到現在還不肯承認麼？”
普癡道：“你這麼想，我爭辯又有何意義？不過，那娃娃的爺爺確是死在你手！”暮野唘道：“如此說來說她爺爺你是認得的？”普癡道：“不錯，他爺爺曾射過我一鏢，當年你殺的那個山東郎中，就是這娃娃的爺爺，他叫蔣嘯鏑。”暮野唘目光一閃，道：“原來是他，他做郎中是假，殺倭人是真，這樣的人我見一個殺一個！”普癡道：“但他依然救過你。”暮野唘點頭道：“不錯，我斷指之後，傷口是他先處理的。”普癡道：“你傷口若處理不好，亦有生命之憂，所以，那蔣嘯鏑也可說是你的救命恩人！”暮野唘道：“但他後來想殺我，所以我把他殺了。”普癡道：“那日他背著你來找我，我認得蔣嘯鏑，如何敢見他？”
暮野唘道：“難怪那次你隻要他把我丟在地上了事，卻不肯出來！”普癡道：“是，我在中原學醫，根本沒幹傷天害理之事，那些壞事都是你們做的！”暮野唘哼道：“漢人都是我們的敵人！不錯，那蔣嘯鏑是我殺的，他救過老朽，所以我找人將他的屍身送回老家，也算報答了！”
這一切的來龍去脈經兩人一說，蔣小虹已全然明白，爺爺脾氣火爆，那時倭賊鬧得正凶，他知道暮野唘是倭人，自不會放過，可惜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普癡豎掌道：“阿彌陀佛，這麼多年過去了，想不到你還是如此冥頑不悟！”暮野唘道：“誰說的，老朽早已頓悟，今日正是一個了卻所有恩怨宿仇的日子，普癡，就讓老朽來替你超度罷！”普癡雙掌合攏，盤膝坐下，道：“你造孽太深，來世必不得好報。”
暮野唘獰笑道：“老朽不信來生，據說佛家有雲，吃豬變豬，吃牛變牛，我既殺人，來生一定是人！”他緩緩從黑色劍鞘中抽出長劍，這是一口寬刃劍，劍身赫然也是黑色，劍一出鞘，十步之外亦覺出一股刺骨的寒氣。
左山岩跨上一步，長刀平舉，和暮野唘對峙而立，道：“要殺大師，先過左某這關！”他的架式樸實無華，站在那裏，卻猶如鬆樹般沉穩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