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王太後正在後宮等著他一起進餐。不用劉徹彙報,王太後已對竇嬰和田蚡辯論過程了如指掌。
很簡單,她在朝會上安了幾個耳目。那些狗腿子跑得比風還快,趁劉徹見到王太後之前,都向老人家吹去了。
王太後憋了一肚子氣。劉徹請她進餐,她一動不動,幹生悶氣。
最後,她突然對著劉徹罵道:“我還沒死,就讓個過氣的家夥欺負你舅舅。是不是等我死了,任何人都能欺負王家的親戚了?”
劉徹一愣,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王太後又接著罵道:“你難道是個石人嗎,這種事都不會自作主張,幹嗎還要搞什麼形式主義辯論?”
劉徹沉默良久,無奈地說道:“太後你就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吧。田舅舅是外戚,魏其侯也是外戚,我一時不好下手啊,所以才搞了這麼一個辯論會。如果魏其侯是個外人,還用得著我出麵嗎,我托一個獄吏就可搞定了。”
王太後在宮中忙活說話,田蚡在朝外也不偷懶。
劉徹罷朝後,田蚡向韓安國招手,說今天不用麻煩你的司機了,我送你回家。然後,田蚡命人將馬車開來,倆人一起上車。
韓安國坐定,田蚡立即晴轉多雲,對著韓安國怒氣衝衝地罵道:“咱們倆聯手對付竇嬰那老不死的,綽綽有餘。剛才你為什麼首鼠兩端,不敢替我多說幾句話?”
韓安國沉默一陣,又搖頭歎息。他對田蚡說道:“丞相,你呀,就是心急。你心一急呀,事情就被你給辦砸了。”
田蚡本來怒氣騰騰,見韓安國嘴出此言,不由奇怪地望著他。
韓安國又接著說道:“其實你不必跟竇嬰吵。你想想,你們倆都是有官有位的人,兩個大男人在皇帝麵前吵架,互揭老底,這成何體統?”
田蚡一聽,臉色慚愧,怒氣稍降。
韓安國接著說道:“如果我是你,我當場早將官帽摘下,直接對皇帝說,魏其侯說的是對的,我是錯的。請允許我辭職。”
田蚡的小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韓安國,仿佛被什麼東西粘住了。
韓安國又接著說道:“你知道我這樣說的好處嗎?我以為,皇帝當時一聽,肯定覺得你謙虛,他不但寬恕你,反以你為美德。”
田蚡似乎就要被說動了。
最後,韓安國總結道:“如果你當時真那樣做的話,你猜魏其侯會有什麼反應?我認為,按他那種性格,他肯定羞愧不已,回家咬舌自盡去了。”
如果非要用一句話來評價韓安國以上一番話,我覺得四個字比較合適:政治狐狸。
竇嬰咬不咬舌,倒不一定。然而,如果田蚡真按他所說的當場辭職,肯定轟動長安。到時候,就算竇嬰還活著,隻要他一出門,肯定也要被官場的口水輿論淹死。
韓安國一言,讓田蚡長了見識,他像受教無窮的樣子,拱手對韓安國謝道:“聽君一席話,勝做十年官。佩服啊。都怪我自己心急,沒想那麼多。”
六、躲不過的死劫
辯論會結束後,劉徹怒氣未消,就將鄭莊貶為皇後管家(詹事)。他貶掉鄭莊,心裏的打算可能就是,讓大臣多替竇嬰說幾句公道話。
怎麼說呢,辯論會之前,他跟竇嬰喝過酒,交過心,心裏還稍向著他的。他以為,開辯論會,廣開言路,以眾臣之議來了斷田蚡和竇嬰恩怨,就算王太後追究此事,他也可以拿大臣擋話。
好了,好好設計的辯論會,竟然全被鄭莊之流的牆頭草搞砸了。更讓他鬱悶的是,王太後還因此絕食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