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溪半夜裏是被凍醒的,窗戶沒關,涼颼颼的風正肆無忌憚地透過窗戶吹進屋子,吹了一屋子的冷氣。
林錦溪披了件衣服,起身關窗,卻發現林浩的床上雜亂地堆放著棉被,人卻不知所蹤。然後,她在屋外院子裏看到了他。
他坐在梨樹下的青石板上,仰望天空。
林錦溪跟隨他的方向望去。
天空漆黑無邊,沒有星星,沒有月亮,什麼都沒有。
他就那樣孤獨地仰望著,似乎要在這漆黑無邊的天空找出一點亮,這一點亮就是他要找的一點希望,可是他什麼也看不見。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連風都是無聲無息的,沒有蟲鳴,沒有鳥叫。有的隻是無盡的黑暗將他包圍,將他吞噬。
林錦溪在他身邊坐下,陪他一起仰望夜空:“這麼晚不睡覺,在想什麼呢?”
“想爸爸了。”林浩的聲音清幽的有些沙啞。
多少年前的那個夜晚,她記憶猶新,父親拖著笨重的行李箱,朝弄堂口走去,昏黃的燈光將父親的背影長長斜斜地投在地麵上,寂寞,孤獨。
屋子裏一片狼籍,母親將碗盤全砸了,連窗戶上的玻璃都被砸了,電視機、鏡框、一些瓶瓶罐罐等,無一幸免,殘渣碎片遍布各處,凳椅東倒西歪。
母親整個人倒在椅子裏,臉色煞白,渾身顫栗,她正處於極度憤怒中。
林錦溪和弟弟林浩並肩站在門檻上,呆呆地望著父親的背影。林浩在哭,淚流滿麵,他突然衝了出去,拉扯住父親的褲管,泣不成聲:“爸,不要走!”
父親蹲下身,伸出手試圖要擦幹林浩的眼淚,可林浩的淚水卻更加瘋狂地在臉上奔流,父親淒然地對林浩說:“我會回來的。”
……
“他會回來的。”林錦溪安撫地在弟弟的肩上拍了拍,說完這句,她自嘲的笑了,他會回來嗎?他是不是已經忘記這個家了?他不要她跟弟弟了嗎?都過了這麼多年了,他為什麼還不回來?
林錦溪吸了吸鼻子說,回屋睡吧,外麵冷。說著站起,往屋裏走去。
林浩卻仍坐在那裏沒動,在林錦溪快進屋的時候,他突然冒出一句:“我沒玩網絡遊戲!”
林錦溪楞了楞,站住了腳,回轉身望著林浩。
“你相信嗎?”林浩的聲音顯得很平靜。
林錦溪走回到林浩麵前,凝視著他,在他眼睛裏她看到了淚光,看到了委屈和無奈,然後她點了點頭:“我信。”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弟弟啊!我怎麼能不相信自己的的親弟弟呢?”
林浩笑了,笑得淒涼,笑得無助,他說:“可媽不信。”
是的,母親不信,要不然就不會那麼用力的打他,斥責他了。有時侯,她真不理解母親,她為什麼總是會誤會弟弟做錯事呢。
林浩從口袋裏掏出一盒藥,那是一盒胃痛藥,價格不便宜。望著這盒藥,林錦溪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林浩的聲音在夜風裏飄蕩,他說:“前些日子,媽胃疼的厲害,眼淚都疼出來了,可她就是不肯買藥,她說能省就省……”,他沒有再說下去。
瞬間,林錦溪什麼都明白了,她心疼不已地問:“你兩頓不吃飯,就為了買這盒藥?”
林浩淒然的笑,他說:“不過,現在不需要它了。”隨即,將藥狠狠的扔出去,扔進黑暗的角落,不留任何餘地。
“你幹嘛扔了它。”林錦溪驚聲低喊。
“留著有什麼用,她可以隨隨便便地把我對她的關心像丟垃圾一樣的丟掉,她寧可相信小胖說的話,也不相信我說的話,別人說什麼都信,我說什麼都不信。每次考試必須得第一,得不到第一,就少不了一頓打罵,第一名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難道她不知道成績沒考好,我比誰都難過嗎?這時候我需要的是安慰和鼓勵,可我得到了什麼?她為什麼不幹脆把我打死算了!”話鋒一轉,他從齒縫出迸出幾個字,“我恨她!”
林錦溪全身仿佛被觸電般,震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