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十二月七日,劉病已崩於未央宮。
傳奇、身懷絕技、被稱為中興之君的劉病已,終於離我們遠去了。他的離開,標誌著漢朝一個偉大時代的落幕。這個時代,史家稱為昭宣之治。有人認為,昭宣之治,繼承了文景之治的衣缽,同時又超越了文景之治,值得大書特書。
偉人真的不容易,奮鬥了大半輩子,犧牲小我,成就大我,以一人之力成就千萬幸福之家,圖個啥?不就圖青史留名,多幾個人鼓掌、少幾個喝倒彩吐口水的嗎?
所以,我們似乎應該稍停下來,焚香沐浴,替劉病已寫一個完美的總結。總結是要寫的,但我沒興趣歌功頌德,我要寫的是,一個曾經居無定所、漂泊無靠的劉病已,是怎麼練成蓋世神功,以至於在漢朝曆史上能獨樹一幟、笑傲天下的。
劉病已的蓋世神功,不是別的,而是他的政治手腕。所謂手腕,別稱博弈。我們甚至可以將他的博弈技術,上升為皇家博弈論。
在中國政治的博弈史上,可謂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沒有最好,隻有更牛。不過,為了方便理解和掌握劉病已的皇家獨家博弈理論,我們從簡單的分類說起。
簡單地說,博弈有靜態,又有動態,同時又分為不完全對稱信息博弈和完全對稱信息博弈。官場不是奧運會,不是一切都按著公平公開公正的原則來,官場總離不開爾虞我詐,離不開敵暗我明,離不開你死我活。此種鬥爭,明顯歸類為動態的、不完全對稱信息博弈。
劉病已打娘胎出來,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弱者。十八歲之前,他幾乎是個三無人員——無業、無前途、無幸福。盡管張賀給他娶了老婆,他仍然得過且過。然而,他之所以能被召往長安當皇帝,完全是托了老天的福,他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那麼傳奇的一天。
千古以來,變遷的是人事,不動的是人性。當我們受盡貧窮的時候,總不由得歎息,如果給我五百萬,這輩子替誰做牛做馬都值得啊。但是,當你真正擁有了五百萬,你不是想著去替人做牛做馬,而是想著一千萬、兩千萬,以至無窮萬。
財富可以改變人性,權力更無例外。劉病已知道,他被召進城,完全是因為霍光找不到合適的人,才拉他來填位的。開始的時候,他千言萬語道不盡對霍光的感謝,可是坐著想著,突然問題就來了,難道我一輩子就這樣坐著被人架空嗎?如果這樣,我與行屍走肉有啥區別?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劉病已一思考,霍光就緊張。這個世界,千軍萬馬不可怕,可怕的就是思想。思想是千裏馬,可以讓你騎著跑過千山萬水。然而,劉病已頓然發現,他與霍光的較量,是一場不平等的博弈。他要想不當傀儡,隻有一條路,就是博弈。不博弈,就永遠沒有出路。
他被迫參加博弈,盡管明明知道,這是一場信息不對稱的競爭。在這場競爭中,霍光既當球員,又當裁判,貌似無懈可擊,但事實上,我們錯了。
劉病已發現,霍光有一樣東西,永遠比不過他。霍光是老球員,劉病已是新球員,新球員技術搞不過他,但是體力無限,那是老球員無法比的。於是劉病已又想,我踢不過你,我等你退役了,沒人跟我踢了,老子不就自然勝出了嗎?
不拚技術,隻拚體力。這是劉病已蓋世神功的第一招。果然不久,霍光死了,他順利接班。
劉病已的蓋世神功第二招是啥呢?保持球員資格,搶奪裁判權。於是,第二場比賽中,當霍禹等霍氏家族,準備接替霍光進入比賽時,劉病已聯合魏相等人,搶占製高點,充分利用裁判權力,先亮黃牌,再亮紅牌,全部把對方趕下場去,於是自然而然的,他又成了無人可與爭鋒的勝利者。
第三招,保持體力,隻當裁判和比賽讚助商,不當球員。當裁判的感覺,是世界上最好的感覺。他頒布遊戲規則,一切按他的意思去比賽,如有疑問,解釋方在於裁判與讚助商。
此時,參加比賽的有,趙廣漢對魏相;韓延壽對蕭望之;楊惲對戴長樂;張敞更牛,一人頂N個。這幾場比賽前麵都看過了,趙廣漢不按規矩踢球,被趕出局;韓延壽技術太差,被蕭望之踢飛了;楊惲和戴長樂打平手,但不服裁判鬧情緒,紅牌被罰出局。張敞藝高膽大,笑到了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