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高微微一笑,說道:“你知錯改錯,就是極大的幸運。不過,你現在對我說的這番話,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鄭朋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史高,不知道眼前這個大司馬,到底想賣哪一壺。突然之間,鄭朋心裏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在蕭望之那邊生意沒成交,不會這個大司馬也要拒他遠之吧?
正當鄭朋不知如何是好時,史高又說了一句:“不過,麻煩你走一趟,到另外一個人麵前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鄭朋當即明白了,問道:“大司馬您說的是皇帝嗎?”
史高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對,你必須到他跟前再說一次。不然,皇帝還真以為我們史許兩家幹盡了天下不良之事呢。”
聽到這裏,鄭朋心裏放下一塊兒石頭。史高話說到這裏,他的生意就成功了一半。很快,許家外戚把鄭朋帶進宮,奏請皇帝召見鄭朋去了。
鄭朋終於見到了劉奭。出宮以後,他猶如一隻快要飛起來的好鬥的公雞,囂張地放出風聲道:“我在皇帝麵前,檢舉了蕭望之五項小罪、一項大罪。”
鄭朋就差沒用高音喇叭喊道:“蕭望之,咱們走著瞧!”
老實說,史高和石顯日夜想著對付蕭望之的伎倆,想得頭都快破了,還是沒啥好辦法。沒想到,鄭朋一來,用力一捅,所有事情都順理成章了。接下來,就是他們反攻的時刻了。
怎麼反攻,在製訂方案這方麵,石顯是個行家。接著,石顯和史高開了個碰頭會,一套嚴密的進攻具體方案也由此出爐。
石顯和史高一起給蕭望之下了一個套:與他人密謀,企圖罷免大司馬,挑撥離間皇帝和史許兩外戚的感情。綜合兩件事,蕭望之首先對不起他的上司史高,是謂不厚道;其次,蕭望之挖空心思欺騙皇帝,是謂不忠。
狀詞編好了,問題是怎麼送進去,才不會被蕭望之發覺?
事實上,這不是個難題,隻是個技術性問題。
曾記否,當初上官桀等人,想告霍光的時候,就是趁霍光休假的時候,把案卷送給劉弗陵的。他們以為,隻要劉弗陵一點頭,他們馬上動手,一刀就剁了霍光。結果,上官桀等人萬萬沒想到,他們辛辛苦苦編織的罪狀,竟然被劉弗陵識破了。
現在,石顯和史高想學的,就是當初上官桀等人使用的辦法:等待蕭望之休假,隻要他老人家不來上班,馬上就讓鄭朋把狀詞送進去。隻要劉奭點頭,姓蕭的就真的吃不了兜著走了。
且慢,如果,萬一,編好的案件被劉奭識破,那不是像當初上官桀等人那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關於這點,石顯早就做好準備了。他們的準備,就是不用準備。
很簡單,劉奭不是劉弗陵,如果他是劉弗陵,石顯也不能混成今天這模樣。劉弗陵是人小鬼大,十二歲的腦袋,裝著五十歲的腦汁;劉奭之所以為劉奭,是因為他三十歲的腦袋,裝著三四歲的無知,如果再給他加分,頂多不超過十一歲的智商。
這麼一個混物,還值得用心準備啥呢?等著抓人就是了。
一切都在石顯的意料之中。
蕭望之休假這天,鄭朋立即把狀詞送進宮中,傳到了劉奭麵前。劉奭一看,啥話都沒說,直接把案子交給石顯等人查辦。果然是個混物,石顯簡直要樂壞了。
第二步,就是取證。這才是一個重量級技術性問題,這個步驟沒玩好,有可能前功盡棄。但是,這時候卻有人給石顯,幫了天大的一個忙。
這個人,竟是蕭望之自己。宮裏派人去質問蕭望之,說有人告你說挑撥離間皇帝和史許兩外戚的感情,對於這件事,你怎麼解釋?
蕭望之似乎無所顧忌,他漫不經心地、悠悠地說道:“皇親國戚身居高位,多半荒淫奢侈,我是一片忠心,想讓皇帝疏遠他們,沒啥邪念頭。”
完了完了,都是自信惹的禍,蕭望之的把柄被人抓到了。
中國漢語,在世界語言係統中,估計是最富有變化意義的語言了。一種意思,可以用N句話來表達;同樣,一句話,可以傳達出N種意思。蕭望之以上一句話,馬上就被石顯整理成以下兩條:
皇親國戚身居高位,多半荒淫奢侈,鄭朋說這些話就是蕭望之等人教他,用來誣蔑大司馬史高等外戚的。現在話從蕭望之嘴裏噴出,果然如此。這是證據一。想讓皇帝疏遠皇親國戚,其實就是間接承認他的確挑撥離間皇帝和大司馬的關係。這是證據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