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婆媳問題
社會學已經充分證明,資源匱乏會導致生存競爭;如果資源異常匱乏,生存競爭就會更加慘烈,甚至變態。在漢朝的深宮後院中,趙飛燕為她的姐妹們,開創了一個可怕的生存模式。這個模式,就是隻要我過得好,管別人洪水滔天。
後宮的一切,可謂都順著趙飛燕的意旨走。許皇後被廢了,班婕妤躲起來了,再也沒人與她爭鋒了。所以接下來,皇後理所當然是屬於她的了。
音樂家貝多芬說,我要緊緊地扼住命運的咽喉。趙飛燕仿佛就想說,我們姐妹倆,要狠狠纏住劉驁。隻要搞定皇帝,就等於搞定了偉大光明的未來。
前者說的話,基本可以刻在桌上,當人生座右銘;後者則純屬扯淡。
很簡單,劉驁不是命運的全部,他不過是趙飛燕人生當中的一個過客。有一天,劉驁這棵大樹倒下,隨著倒下的,將是纏在樹上的那兩條美女蛇。
道理很簡單,可是有人就是不懂。
此時,劉驁準備封趙飛燕為皇後,但關鍵時刻,竟然出意外了。原來,他的想法才出籠,就被一個人否決了。
劉驁一聽,臉色很難看,再一看趙飛燕,她的更難看。他們倆都沒想到,真正的對手,竟然是眼前這個老女人。這個人,就是劉驁的老媽,皇太後王政君。
王政君告訴劉驁,趙飛燕想當皇後是吧?你告訴她,想當就下輩子吧,不然就死了這條心。
王政君的話很狠毒,但是理由卻相當充分:趙飛燕出身太低賤,根本配不上劉驁。
從某種角度來說,此話似乎很不通。皇後可以是貴族,但並不是一定要出身高貴才行。當年陳阿嬌不挺高貴的嗎,劉徹怎麼就不喜歡她。結果呢,竟然愛上了舞女衛子夫。衛子夫都可以當皇後,我趙飛燕為什麼就不可以?
話是這樣說,可話是從老人家嘴裏說出來的,怎麼說都有人家的道理。衛子夫能當皇後,主要是她善良,你趙飛燕善良嗎?你把後宮鬧得雞犬不寧,就是為了想當皇後。想當是吧,我偏不讓你當。
你想纏住劉驁,吃定他一輩子,我就讓你啥都沒撈著。我想,這應該是王政君的心裏話。
那現在怎麼辦,忙活了一場,難道白忙了不成?突然之間,趙飛燕發現,這下子她真的是拿雞蛋碰石頭,白搭了。
就在趙飛燕舉目無望時,有個人主動對劉驁說:“皇帝的事,就是我的事。趙婕妤想當皇後這事,包在我身上了。”
這話乍一聽,很吹牛。劉驁都搞不定的事,還有人能搞得定?
說這話的人,名喚淳於長,王政君姐姐的兒子。淳於長年少的時候,早憑借王政君的關係,入宮當了黃門郎。但是,黃門郎那位置都被他磨光了,還是沒見升官。
怎麼會這樣呢?淳於長後來想想,悟出了一條門道。想升官,就得拍馬屁。要拍,當然得找合適的人。於是他便鎖定了王鳳。
王鳳生病的時候,淳於長便主動來照顧王鳳的起居。早晚左右不離,端茶倒水,髒活累活,全都無怨無悔地包了。
所謂天道酬勤,王鳳終於被感動了。臨死之前,他專門對太後和劉驁交代說,淳於長這小夥子不錯,要好好培養。劉驁很夠意思,不久就將淳於長調到自己身邊工作,掛名侍中。
自漢朝開國以來,幾乎每個皇帝都有自己寵信的小人。在這裏,我就不一一數了。遠的不說,說近點的,當然就是石顯。劉奭太忙,又想擠出時間玩音樂,於是就偷懶找了石顯當槍手,替他批閱公文。批到最後,漢朝上下幾乎都沒人怕皇帝,反而怕替皇帝批公文的石顯。
淳於長算是石顯之後,在皇帝身邊崛起的後起之秀。據我粗略統計,得出一條規律:這些所謂的皇帝寵幸,大多下場都很慘。他們不是死在老皇帝手上,就是死在新皇帝任上。
然而現在淳於長還活著,死離他還遠著。他還有很多生意沒做,還有好多錢等著他去賺。
淳於長在官場裏跑動,但他的思路全是生意經。做生意,你沒有資本,就得有腦子,沒有腦子,至少也得有點社會關係。如果都沒有,那你就隻能看著別人數錢,自己站著幹流淚了。
按以上逐條來看,淳於長長年在宮中跑動,還是有點資本的;成功獲取王鳳歡心,說明腦袋還是夠用的;王太後是他的姨媽,這筆社會資源,那是誰都比不上的。
淳於長仿佛看到,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未必是坎坷的。但想象很完美,現實很殘酷。很快,淳於長就知道,氣可以亂放,牛不可以亂吹。
劉驁同意淳於長接單,替他去攻關。然而,淳於跑上跑下,磨得嘴皮都起泡了,王太後還是那句話:想讓我承認趙皇後?做夢去吧。
老家夥像是動真格了,劉驁好生鬱悶。
這時,淳於長自信地對劉驁笑道,不急,一口吃不成胖子。王太後是根老骨頭,必須得慢慢熬、慢慢啃。終有一天,會被啃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