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估要年後開修?”
“對的。”
“我不接受你的答複。”梁君白條理分明又不失咄咄逼人,“七月大廈電梯門無法閉合,你們檢修後沒發現問題。九月發生突然停運的故障,三次;十月一部電梯進行維護,但狀況沒一點改善,中旬繼續開放;十一月兩部電梯輪流開放,明顯都存在隱患。我現在很質疑你們物業的能力和責任心。”
“主要是原材料……”
“怎麼進貨跟我無關,是你們要設法解決的事情。”梁君白斷他的話,“我隻要看到,電梯在修,而且能修好。”
禿頭男不太高興,“我是給人打工的,我做不了主。”
“那別浪費我時間,叫能做主的跟我談。”
禿頭男一急,“領導不在公司,這樣吧,我先記下你的訴求,等領導來了一定跟他反饋。你沒約過時間,不是說見能見著的。”
梁君白失笑,“你跟我打官腔?”
禿頭男又繞回原材料產自德國的點,梁君白放棄同他囉嗦,“好吧。”遞他名片,“讓你領導聯係我。”
臨走前,梁四先生不經心轉了一轉戒指,“我有家報社,近年曝光不少公司劣跡。”車鑰匙握在掌心,“請轉告你領導,我改日再來。”
他的一句再來,便連去了三天,且有記者來大廈采訪用戶在這辦公的感受,看黑物業員工的臉。
他們紛紛表示,從未見過如此作的商戶家屬。
電梯維修完畢之前,南嫵同事都傳開了,她有個十分恩愛的老公,每天送她到二十六層,下班再來接。他們扼腕歎息——都是別人家的老公。
八年的歲數差似乎從不存在,往彼此方向多走兩步,也就跨過去了。
他們都是足夠好的人,兩個足夠好的人相愛了,是靜好,也是安穩。唯一缺縫的是,兩年裏麵,他們始終沒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起初,蘇炳會淳淳問他,是不是得了前列腺炎,那是男科病,得治。問完後的第二日,蘇炳發現工資進賬的流水裏麵,少了一筆上個季度的分紅。
後來幾年過去,就沒人再問了,大家心知肚明,所以緘口不言。
一回梁四夫婦到茶餐廳吃飯,水晶蝦餃上桌,南嫵咬下一口想了一想,拾筷把蝦餃裏麵的配料一粒粒往外挑。
她以往從不這樣,梁君白不解,“你在幹嗎?”
南嫵說,“裏頭有蒜!”
梁君白一筷子夾走她挑在盤裏的配料,鑒定道,“是筍。”
南嫵聞了一聞,整個人暈乎乎的,仍舊感覺是蒜。
“蝦餃裏為什麼要放蒜?”梁君白試圖用事實說服妻子。
“去腥啊。”
梁四先生噎了下,貌似竟還有幾分歪理。
他把蝦肉夾給妻子,“確實是筍,不過你要認為是蒜,那就是蒜吧。”
梁先生的個人原則在此刻又深刻體現了。
這頓飯後南嫵的味覺一發不可收拾地變得斑斕詭異,她吃什麼都不是食物本身的味兒,小籠配辣油,豆腐漿加鹽,水果要蘸醋才好吃,米飯撒上胡椒粉。
去醫院查過,才曉得是懷孕了。
驚喜完,南嫵充滿準媽媽的憂愁,“寶寶口味這麼奇特,我怕他長大以後不合群。”
梁君白蹲下身,溫慈地貼著南嫵的腹部,“沒事,我會教她。”
倘若生的是貼心貼肺的丫頭,梁君白會極盡耐心,像寵媽媽一樣寵她。
當他第一回抱到小以南,一團微微起伏的小肉塊貼在他心口,梁四先生輕聲喃喃,“混小子,也好。”
小以南有一點像極他父親——粘媽媽。
他倒不怕疼,跌跤了會自己爬起來,麻溜地舉著受傷的掌心,跑到南嫵身邊要呼呼,哪裏痛呼哪裏。
然而畢竟是小孩,總有怕的事,小以南最忌吃藥,每回生病藥放在他麵前,他不說吃,也不說不吃,如臨大敵地望著桌麵,陷入漫長的沉思。
梁君白想笑,忍住了,聲音淡淡往下沉,“男人怕苦,沒出息。”
“不是介樣!”小以南不高興了,雖然聽不懂‘出息’是什麼,但機智如他,一聽就不是什麼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