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剛過不久,大街小巷似乎還縈繞著爆竹煙花聲音的時候,花燈已經點點小雪中悄然走上街麵,元宵節馬上就要到了。
“唉……”
市博物館內,嶽輕對著麵前鋪滿了整整一桌子的彩陶碎片長歎一口氣。
黃昏挾著夕陽的餘暉灑入室內,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生了一個半圓弧的偏轉,最後恰好將光轉到桌子後的人臉上。
那是一個年輕而俊秀的男人。
他雙眉挺秀,鼻梁高懸,唇角天然微翹,似乎時時刻刻有一種似笑非笑的喜意。雖正值雪化萬物的早春,他也隻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連掛在旁邊的外套都隻是一件不厚不薄的風衣,看上去完全不能禦風保暖。
桌子後麵,嶽輕的眉頭皺起,本來挑起的唇角仿佛也落下了些許,那種喜意就變成一種不怒自威的嚴肅。
他自言自語:“跟著導師修複了一整個寒假的彩陶,連個底盤都沒有修複完全,要等這個彩陶搞好,我都畢業了吧……”
他是BJ大學考古係大四的學生,寒假的時候被導師帶著來到博物館修複一個半坡時期少見的複合色彩彩陶。半坡時期雖然已經出現了彩陶,但一般是單色彩陶,最多紅黑兩色混雜,而這一次被帶回來的碎片中出現了第三種顏色,如果不是碎得太徹底價值不高,怎麼也輪不到嶽輕來參與修複。
嶽輕雙手帶著手套,他用鑷子在盤子上輕輕夾起一片彩陶,用放大鏡仔細地看了一會後,還沒得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鍾聲已經敲響。
下午五點半,又一天結束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用力抻了抻僵硬的身體,將盤子和修複完一小部分的底座收好,拿好自己的東西,鎖了研究室的門向家裏的方向走去。
一路遇到的博物館工作人員紛紛向他打招呼:
“小嶽,走了啊?”
“今天還穿這麼少,都不會冷?”
嶽輕本來掉下去的唇角這時候已經重新上揚,他哪怕沒笑,也給人感覺正含著討喜的笑容:
“走了走了,回家吃飯。”
“這天氣都是紙老虎,現在一年比一年熱,我看明年我連風衣都不用穿了。”
嶽輕的家距離博物館也就隻有兩條街的距離,走路最多十五分鍾。
初春的下午五點半,太陽已經落了山,天空變成瑰紫色,白雲被拉成絮狀,一路延綿向視線窮盡之處,又化作碎瓊亂玉,飛絮輕蓬,點點自空中落下。
他到了家的時候習慣性說了一聲:“我回來了。”
但沒人回答。
嶽輕也沒有等待回答。
他走進家門,在路過櫃子的時候抬手擦了一下放在上麵沒有半點灰塵的全家福。照片上,戴著眼鏡,斯文俊秀的爸爸與嬌小漂亮的媽媽對著鏡頭笑得燦爛。自己正被他們抱在中間,好奇地看著前方的世界。
嶽輕拿著照片來到客廳,他將鑰匙丟在茶幾的玻璃上,鑰匙在光滑的桌麵滑行一陣,不近不遠,正好來到一份放在桌麵的文件旁邊。
在他剛上大學的時候,他的父母就因為事故而一同離世。
他父親是孤兒,母親是逃婚逃家和父親在一起的,兩人也都沒有什麼親戚,嶽輕算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日子過得其實也逍遙。
不過現在——
嶽輕將鑰匙旁邊的文件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