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起流汗的幸福
開學一星期,我們去郊縣軍訓,周一早八點準時出發。
我拚了老命,總算在大巴緩緩啟動時趕到操場,於海洋從窗口探出頭,一迭聲喊:
“趙小樹,你磨蹭什麼!”
然後看到我的裝備,嘴巴張成誇張的O形。
沒錯,我的家什是多了點,沒搞清狀況,以為去蠻荒之地,拿了大大的旅行袋,背著被子床單,手挎一隻臉盆。從校門口掙紮到操場已是狼狽不堪。於洋接過我的旅行袋往行李架上放,嘴裏嘟囔著:
“搞得跟農民工進城似的。。。這袋子裝了什麼?這麼沉!”
看樣子,我還是不要說裏麵有五斤蘋果和兩包熏雞了。
車子駛出城區,窗外蕎麥青青綠波蕩漾,九月的陽光灑的我們滿身滿臉的燦爛,前前後後都是春風少年兄,意氣風發,連許老師(前麵登過場的濃縮型女性)都受感染,麵若桃花。我坐在車窗邊,徐徐的風吹得人薰然欲睡,依稀中,我在雲中飛,飛,飛,殘存的意識還在想: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莊周化蝶,物我兩忘!突然聽得雲層中傳來暴喝:
“趙小樹,你睡夠沒有!”
我睜眼,除了於家兄妹還能有誰?再看窗外,車子已到紅紅的院牆外,幾個著戎裝的型男正引著同學們去宿舍。於洋聲音再度響起:
“還是女生呢,睡相難看就不說了,還流口水,而且呼嚕不止,真要命!”
說得我難得的感到羞慚。於海洋湊過來,神秘兮兮:
“於洋還蠻照顧你的,你鼾聲大作時他馬上指揮大家合唱。”
我吃驚,望向那個扛著我的被子漸行漸遠的男生。不知什麼時候,他不再是那個頑劣的搶我們糖的小毛孩,現在,他的肩上多了個東西,叫擔當。
軍訓麽,先是動員大會,煽情的猶如歡迎知青下鄉;然後就是首長親切慰問,然後教務主任致詞。。。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的教官,他掌握著我們一票人的生殺大權。我們的教官,姓熊,這個姓氏十分寫意,高度概括了他本人的外形特征。
小小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半晌,他氣壯山河的吼道:
“我的要求就兩點:流血流汗不流淚,掉皮掉肉不掉隊。大家聽清楚了?另外,男生每天洗襪子,如發現藏在床下。。。吃下去!”
在一片竊笑聲中,我們迎來了為期兩周的軍訓時光。
我們女生住的是平房,內外兩間,共八張行軍床,一屋人擠擠嚷嚷很是熱鬧。大家開著玩笑,打打鬧鬧,一會就熟了。睡我對麵床的就是那個瘦瘦小小很可愛的女生,她叫李軒。她介紹自己的名字時調皮地彎彎嘴,露出兩顆小虎牙。於海洋住裏間,此時正在繪聲繪色的講恐怖橋段,周圍坐了一幹人,個個臉上滿是驚恐。一個小女生更是嬌聲尖叫,抓緊了於海洋的衣襟。看她左擁右抱的不亦樂乎,我隻有哀歎於家兩兄妹生來就是禍害人間的。
我們開始訓練了,從站軍姿開始。隻是機械的重複左轉右轉稍息立正,我卻很快樂。因為我的斜後方站著阿彬。當我們向後轉時就能肆無忌憚的看他的背影,秋天的正午,陽光熱烈,操場上都是或跑或跳的學生,塵土彌漫。阿彬靜靜地直直地站著那裏,耳後優美的三角區仿佛羅丹的雕塑;發梢有著汗水的痕跡,濕潤微卷,讓人想起雨後的葉子;綠色的軍裝稍大,衣擺收著,午後的風輕輕揚起,他略顯單薄的腰身就好像風帆般張起,晃動我的眼睛。他隻是背對我站著,未曾回頭,也就看不到我癡癡的目光。不過,他知不知道呢,在那些塵土彌漫的午後,有個女生霎時明白為什麼段譽認為和王語嫣在井底時最快樂,因為她也是那樣熱切的希望時間就此停留,就這樣安靜地看喜歡的男孩的背影,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