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人在低低地討論什麼,一個輕柔的女聲道:“情況怎麼樣?”
隨之中年男聲答道:“很糟糕。儀器已經無法支持繼續了,他的生機在一點點湮滅。”
這不加掩飾的話卻沒有讓女子慌亂,她像是已經習慣一切,柔柔道:“要用到什麼醫生你盡管說。說過很多次了,就算傾家蕩產,裴家也保住他。”
“夫人……我已經盡力了。”
“我會再命人撥動資金過來,你立刻和你的團隊開會。明天,我要知道解決辦法。”音調淡然,語氣卻是不容置喙。
“夫人!”
高跟鞋的聲音遠去了,男子在門口重重歎了口氣,轉身也離開了。
柳小枝像是聽到了那對話,又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依然一動不動地站著。
“你是誰?!”女仆模樣的人端著放滿藥品的盤子推門而入,看到她驚叫了起來,“怎麼進來的?!”
柳小枝腦子一片空白,她幾乎是立刻下意識地出手,無數粗大的墨綠藤蔓從她身後伸出,一隻甩過去將想要呼叫的女仆給抽飛暈倒,其餘的藤蔓纏繞著伸長,粗暴地扯斷了儀器管子,將裴遠之整個人卷了起來,密密地包裹著。
她就這麼裹著昏迷不醒的裴遠之,衝破玻璃躍了出去。
【小枝!】
柳魚的聲音通過柳條兒的感應在耳畔響了起來。
【你要幹什麼?!】
“救他。”柳小枝喃喃道,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她在風中飛奔,一邊大聲道,“我會法術,我要救他!他死了我也能救活!”
事情到現在已經差不多明朗。
昏迷不醒的裴遠之,不知為何意識魂魄遊蕩在了辰砂的遊戲世界,現實的身體狀況使他無法下線。
之前柳小枝看到他時,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漸漸不行,意識也將逐漸消散,所以才會有那種茫然悲傷的狀態。
他的對不起,不僅僅是說感情,而是說以後,將來,永遠,恐怕都無法再見了。
“許多年前發生過同樣的事。”柳小枝坐在屋子地板上,身上的藤蔓張牙舞爪地四散延伸糾結纏繞,看起來十分可怖。她身前躺著一動不動的裴遠之,已經很難看清他的容貌,無數細小的枝條從柳小枝身上抽出,探入他體內,密密麻麻地將他包裹著,看起來像是一個綠色的巨大的刺球。
“曾有被我施過法忘卻一切的兩個人,後來見到的時候,一個人瘋了,一個人半死不活。我當時沒有放在心上,隻覺得那是他們自己的命運,可是今天看到他……我才明白,原來這些都不是偶然。”
柳小枝的辮子完全散開了,烏黑的長發傾瀉肩背,雪白的小臉藏在發絲間,有種陰鬱的妖魔之感。
“他開始生病的時間正好是我讓他忘記一切離開以後。”她喃喃道,“醫生說他已經不行了,大概是感覺到這一點,遊戲裏他才會那樣……。”她用手背蓋住了自己的眼睛,聲音帶上了哭腔,“可是我居然還在埋怨他!我把他害成了這個樣子!我竟然還埋怨他跟他發脾氣!我是天底下最最可恨的罪人!”
柳魚對某些事還在耿耿於懷:【如果他一直在沉睡,那未婚妻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那個女人好像在盡力救他。”柳小枝低低道,“我聽到她的聲音了。不管了,這次我要治好他,等他醒過來,他想去愛誰就愛誰,想去娶誰就娶誰,我不會再說一句話,也沒有資格……。”
她伸手擦去臉頰的眼淚,道:“大魚,你說的對,我一直沒有長大。這不是身高體型的問題。等這件事做完,我要回去修煉。”她盤腿坐好,“我要開始了。讓柳條兒送你回浴室去……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為什麼你不讓醫生救他?】柳魚知道她心裏難受,但有些事還是要問,【你確定你這次的法術不會再出問題?不會重蹈覆轍?】
“醫生救不了他!我知道!”柳小枝咬著唇道,“如果法術出問題!大不了我陪他一起灰飛煙滅!”
柳魚躺回浴缸,沒有心思上遊戲,聽著外麵的動靜。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之遙因為小枝的法術而變成了這個樣子……那麼在學校裏,曾被同樣對待過的葉柏舟呢?為什麼他看起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頭兒!”坐在電腦前的九曲忽然大喊道,“快來看!”
葉柏舟正跟老鬼一起研究下個任務地點的地圖,聞言頭也不抬道:“怎麼了?”
九曲道:“我在新聞上看到大嫂家了!尼瑪好壯觀好玄幻啊啊啊!”
葉柏舟聽到大嫂兩個字,抬頭:“什麼?”
九曲:“K城沙琅村126號,對不?!頭兒你快來看呀!”
葉柏舟走過去,一眼看到屏幕照片上麵一大坨的糾結纏繞的墨綠藤蔓:“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