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千裏之外的人(1 / 2)

新家還接待了一位從未見過麵的男性朋友。此事說來話長。

多年以前,有一次因為作者稿費問題,我打電話到外省某市的日報副刊,責編就是蘭伯朝。談完了相關事宜,他還不想放下電話,又拉拉雜雜地問了我許多情況,比如你們報社多少人、發行怎麼樣、你哪兒畢業的、工作多少年了……這些問題如果換了別人問,我可能不會耐心回答,但是電話裏蘭伯朝的語調沉穩熱情,聲音蒼老,我估摸著他有50歲左右,對於這樣一位長者,應該有所尊重。

蘭伯朝非常看重我們報紙,為了與我能長期聯係,他開始主動給我寄報,逢年過節,他還會寄我一張寫滿龍飛鳳舞的繁體字的明信片,所寫的全都是過年話。我更加確定這是一位年近半百的中年人。

蘭伯朝隔幾個月就會往我辦公室打電話閑聊一陣,當然也都是圍繞著工作閑聊。這與我們辦公室的氣氛很不協調,大家都忙忙碌碌,一個人抱著電話一刻鍾甚至半小時,會顯得非常紮眼。我覺得這位同行也沒什麼惡意,就跟他說,既然他們晚上加班,有時間也可以往我家裏打,不一定這個點打到辦公室。我的話很委婉,他大概沒有明白他的電話不合時宜,而是認為我們私交更近一層,於是欣然掛了電話。以後就變成三四個月的,往我家打了。他往往會說:“啊,我加班到十點來鍾。想起很久沒給你打電話了。你們的報紙我每期都看,很愛看你編的版。”我驚訝他這麼晚還不回去,跟他匆匆聊幾句,就催他趕快回家。

他有時候會透露一下自己的心跡,問問我們報社的收入,在北京發展的機會是不是很多。我奇怪他那麼大歲數,還有做北漂的打算。他說:“也是很猶豫,自己這邊發展也挺好的,這個歲數到北京重新開始也挺難的。不過,老在這裏,感覺也沒有太大突破。”

這樣過了三四年,我買了房,搬出了原來的家。這一天,新家裏又接到他的電話:“哎,我打到你家,你家人說你搬出去了。然後大概是你侄女,告訴了我這個電話。”我說是,剛買了房子,還沒來得及通知所有朋友。他想問,似乎又欲言又止。我估計,他大概從電話裏感覺到了我搬出去挺詭異。我是不打算跟他說這些爛事的。他又閑扯到自己的外甥,說考進了北京的重點大學,他“十一”要來看看外甥,順便到北京玩玩。

我問:“你一人來還是一家三口都來啊?”

他笑道:“你是希望我一人來還是都去呢?”語氣顯得曖昧而有幾分試探。

我的弦立刻繃緊了,為了讓他不要誤會,趕緊說:“我的意思是,你要一家三口來的話,住我家就行了,不用客氣。”

他有點無精打采:“我就一人去,看看我外甥。”我說那來我家做客吧,然後告訴了他地址。

“十一”在家,我懶洋洋地躺在沙發裏看《往事與隨想》這本書,追蹤一代俄羅斯知識分子在動蕩年代的生活足跡,已然把蘭伯朝進京這事忘得一幹二淨。忽然有人敲門,把看書的我和在沙發裏沉睡的我媽驚醒。我慌慌張張地整理頭發,抻平衣服,把沙發茶幾整理一下,然後跑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