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朱若虛遺言囑子媳 尉遲恭奉旨造西寺 (2)
太宗先召道宗,責之曰:“李氏之有天下,敬德之勞也。朕之有今日,敬德救之也。皇叔宜卑以自牧,不宜與大臣竟。”再召敬德讓之曰:“朕道卿年老氣衰,心平氣和,奈何仍然少年情性,傷吾父之愛弟,辱寡人之至親,朕每思漢高祖殺戮功臣,心甚恨之。今觀卿如此行為,毋乃功臣自取,不獨責漢高祖一人已也。然分外之恩,不可多行,卿宜自愛,勿使朕憂。”尉遲恭乃叩首謝罪。太宗又道:“卿位極人臣,所不足者國戚耳。朕有一女,名開唐公主,使奉卿箕帚可也。”尉遲恭叩首曰:“臣糟糠之妻,願富貴不相易,此事斷不敢從命!”太宗道:“卿如此尚義,忠心可知。”乃止。
尉遲恭即辭聖駕,望湖廣而來。到了武昌,寶林接入,父子相見,擇日興工。三年有餘,工程告竣,欲回朝繳旨,太皇後竇國太傳懿旨到。尉遲恭忙排香案開讀。內雲:
朕幼生西陵城右,常隨母吳夫人西寺進香。彼時見佛像零落,廟宇弊漏,今五十餘年,廢敗可知。特命爾鄂國公尉遲恭往彼重修,務使巍峨莊嚴,盡善盡美。欽哉,用命!
尉遲恭謝恩既畢,起馬望西陵西寺而來。選能工巧匠,擇日興工。造了半年,工程將半。一日,尉遲恭精神困倦,伏案而寐,忽聞磐聲嘹亮,嫋嫋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尉遲恭聽之,驚訝不已,起身信步閑遊,轉過曲檻,見一座花園,十分幽靜。周圍看了一遍,處處花鳥宜人,亭台悅目。又轉過西廂,隱隱聞讀書之聲。尉遲恭不好遽入,立窗外而聽,卻於窗隙中舒眼一看,卻是故人朱恩兄在內。急忙走入,躬身下拜。那人昂然不動。尉遲恭又拜道:“恩兄別來無恙?”那人拂袖起去,向外就走。尉遲恭一把扯住,不肯放手。那人當胸一掌打來,跌倒在地。猛然醒來,乃是南柯一夢。叫聲:“哎喲!我二十餘年勞於王事,未報兄長大恩,我尉遲恭真無義男也!”又想起在朱仙鎮遇難相救之時,不覺眼中流淚,慨歎不止。左右將校見公爺傷感,慌做一堆。尉遲恭收了淚,召香元和尚問曰:“此地有一個老孝廉公,他姓朱名叫若虛,住在何處?”香元和尚答曰:“此人住在雙龍鎮,至此有一百一十裏。聞他去世,未知確否?”尉遲恭大驚,即傳城守王鹹宜代理監工:“本帥明日要往雙龍鎮走一遭。”
次日不等天明,帶隨身將校,望雙龍鎮而來。尉遲恭性急馬快,不上大半日,就到了雙龍鎮。找問朱若虛門戶,一人指著兩間草屋道:“朱若虛死了五年,兩個兒子窮得可憐,住在那裏。”尉遲恭分付從人在外,單身走入茅屋中。天錫見了,慌忙來迎。尉遲恭望上一觀,見朱若虛夫婦的一雙影像,都供在上麵,遂倒身下拜,大哭起來。那哭聲如雷,不住的千恩人,萬恩人。天錫同二子齊來勸解。尉遲恭想起在朱仙鎮相遇之時,曆曆在心,一發大哭。天錫見他是一位顯貴模樣,又痛哭不已,不好動問,隻得出來向從人拱手道:“請教列位,這位老官人,姓甚名誰?”那些從行將官齊聲答道:“這就是開國元戎鄂國公也。”
天錫上前跪拜道:“叔父遠涉而來,不必過哀,恐有傷貴體。”尉遲恭方才止了聲,收淚問道:“相公,我恩兄是你何人?”天錫回道:“是侄兒的先考。”尉遲恭問道:“你是天錫,是天祿?”天錫道:“侄男名天錫,舍弟天祿,采薪未回。”尉遲恭又問道:“你父親當時豪傑,門下必無虛士。在日有幾位賢友?”天錫道:“父親在日,與大悟山喪吾和尚,觀音寺醉月長老,仙姑寺慧參尼僧,木蘭山鐵冠道人張良貞,致仕邑侯楊延臣,隱士葉同觀,漢皋諶於飛,孝廉陳榮兗,共九人為友。”尉遲恭道:“賢侄可將諸位賢人請來,與我一會。”天錫唯唯而應,麵有難色。自古道:家富能役人,家貧受人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