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伯青忙問什麼法子,吳夫人點頭笑道:“我們不是還有宛心麼。當初,那姓羅的不是想要結親麼,如今我們沒什麼可以給的,難道連一個人也給不了?”
宛心早已經聽呆了,衣伯青道:“這話你也說得出口。我們衣家淪落到這樣的地步了麼,需要靠賣女兒來維持。可是以前讓過去做正房都沒答應,這時候送過去……”
吳夫人道:“難道老爺也糊塗了麼。眼下各處無門,這好歹也是條路子。不然還要嘯桐怎麼辦,他現在可是你唯一的兒子。難道你就不心疼嗎。萬一丟了腦袋,你還讓我活不活。這家裏上上下下都得靠著他,媳婦也病下了。淺香天天喊著要爹。我們都上了年紀了,也還不知道有幾年好活。不說脫罪,至少也希望從輕發落,能免於一死。”
衣伯青長歎一聲,“祖上好不容易掙下來的基業,莫非真要敗在這一代的手上。”
吳夫人知道衣伯青心裏活動,當他是默許了。隻要等到明天,派幾個婆子到羅府上打聽打聽,嘯桐的事也就成了。
宛心隻是坐在那裏發呆,吳夫人安慰著她:“我知道苦了我們心兒了,你也別怪我們作父母的心狠。可現在是為救命啊,就算是我這個當娘的求求你。”吳夫人說著欲要給宛心下跪。宛心忙去攙扶,她流淚道:“太太養了我十幾年,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我還是衣家的人,難道能坐視不管。”
吳夫人泣道:“宛心啊,你原諒我。我不該打你,如今衣家需要你幫忙。你就做出一點犧牲吧。你大哥,你大嫂,還有你侄女,以及這一大家子全靠你了。”
宛心默默的流著眼淚,衣伯青在一邊跺腳歎氣。宛心見了這場景很是不忍,畢竟她也是衣家的一份子。吳夫人見她不說話就當她是答應了。她現在隻想等明天,等到明天派兩個婆子先到羅府去走動走動,事成的話,就將宛心送過去。
宛心扶著珍兒恍恍惚惚的回到棲霞閣。一進門她的整個身子就軟了下來,好在珍兒在後麵及時扶住。
宛心心裏清楚,這次不會有誰來救她了,難道隻有認命。她的命運隻是如此麼。宛心默默的流著眼淚。珍兒歎道:“太太好狠的心。不是親生的,就可以這樣糟蹋麼。”
“別說了,別說了。在這個家裏我早就罪人一個,哪裏還有什麼自由或是尊嚴呢。我恨我娘,為什麼不早早的帶了我去。”宛心哭了一番,咳嗽一番,接著又說道:“如果真要我做出點犧牲,能幫上大哥的話,或許也值得。”
珍兒可是個明白人,跺腳道:“唉,姑娘糊塗。我知道姑娘一片孝心。可是姑娘想過沒有,這次大少爺犯的事哪件能小,更何況皇上作了批示。難道你進他們羅家就是解決的辦法麼。依珍兒看這是病急亂投醫。說句不當的話,這時別說讓姑娘進羅府,就是進皇宮怕也沒用。你看那姓羅的來拿大少爺可講過情麵呢,我看一點用也沒有。還要搭上我們姑娘的幸福不是多此一舉就是羊入虎口。難道太太還不夠狠心嗎,她心中隻有大少爺,可為姑娘想過沒有。”
“哪能怎樣呢,你會這麼分析。可太太不會這麼分析。”宛心歎道。
珍兒道:“總得想個法子救姑娘出去,遠離了這個家就好了。”
“能去哪裏,我一個姑娘家能去哪裏。”宛心幾乎是絕望了。
外麵又刮起風來,將書案上的書本紙張吹了一地,珍兒忙過來整理。宛心倚在窗前,迎風而立。夜風吹動著她的頭發,裙角,還有她那臉上不曾幹涸的淚痕。已經是冬天了,這個冬天來的很早,比哪一個冬天都要寒冷。
珍兒將書案整理好以後對宛心道:“姑娘,夜裏涼了。我把窗子關上。”
宛心依舊站著不動。
珍兒喊道:“姑娘禁不得風吹的,若是添了病怎麼好。”
“我還要這個身子做什麼。”宛心幽怨的說著。
珍兒歎了一句:“我不是侍琴姐姐,也不能寬慰姑娘的心。姑娘心裏的苦珍兒都看得明明白白。還是先睡吧,等明一早,奶娘就會過來,請她幫我們想想法子。珍兒實在不忍心將姑娘送到那個地方去。”
宛心又連聲咳嗽了幾次。她坐到書案前,珍兒關好了窗戶。宛心倍感淒涼和孤冷,她看見翻過的那本宋詞還在,硯台裏也還有半硯台的墨。宛心找來了昔日裏親手縫製的一方繡帕,就著《瑣窗寒》的詞牌,填了一首詞。寫完之後,一直流淚,突然嗽個不住,珍兒讓小丫頭端了水來。珍兒替她捶著背,好半天的時間才略安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