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河修木橋激怒裕州商
縣衙論是非難壞曹知縣
後來,有人分析說,潘佑仁這次來見江海闊,是賒店、裕州兩座城池的重大外交活動。舅舅與外甥兵戎相見,打的不是攻城略地的血戰,而是爭貨奪利的商戰。看似舅舅與外甥之爭,其實是兩處商業集團發生矛盾的焦點所在。賒店一方是為了鞏固本地商貿的霸主地位,修木橋切斷水路運輸,打出的旗號是“方便鄉民行路”;裕州一方是為了發展壯大,堅決要疏通水路,方便貨船北上。潘佑仁與江海闊互不相讓,鬧了個不歡而散,談判陷入了僵局。
潘佑仁拂袖而去後,大太太哭哭啼啼,罵了兒子,又罵江七爺,惹得江七爺惱火,當晚,幹脆讓二姨太的丫鬟桂兒伺候床鋪,把大太太晾在了一邊。大太太心裏非常淒涼,獨自一人飲泣,賭氣不理江七爺。二姨太喜不自勝,緊緊地摟抱著江七爺,在江七爺蒼老的脊背上撫弄著,誇獎江七爺和大少爺做得對,說大姐她太不應該了,你們大老爺兒們的事情,我們婦道人家,管他幹什麼?江七爺上午受了潘佑仁的搶白,又讓大太太混鬧一場,頗為生氣。他壓根兒瞧不起潘佑仁的做派,想這個大舅子顯擺個啥?不是當年自己全力扶植,你小子哪有今天?現在到我的府上充大頭乖乖來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臉兒!聽了二姨太誇獎自己和兒子的話,竟然高興起來,覺得江海闊有點像自己當年的樣子,賒店的這片天,他能夠頂起來,拍拍二姨太,說你才懂得我的心,我老了,不中用了,放手讓孩子們幹吧。不過,高興歸高興,江七爺做了半天努力,下邊仍然沒有一點動靜,二姨太不以為意,安慰老爺子說,別急,到了這把年紀,夜裏有人相伴,說說話兒就非常快意。
發生在江家的這場商戰,郝管家、苗秀才和劉玉墜也是知情人。劉玉墜不懂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不會去考慮什麼利弊得失,可郝管家和苗秀才就另外有所感悟。
郝管家這個人,從來不好多事,對於江家的內部紛爭,總是保持不聞不問的姿態。他有一個習慣,就是每天到傍晚時分才去江家門店完賬,在這之前,總有一段空閑時間,獨自一人閑待著。今天不知怎麼啦,郝管家待不下去。他在潘佑仁走後,總覺得這事情非同小可,恐怕賒店和裕州的商家,正在醞釀更大的風暴,肯定要有一場血雨腥風,頓時有了一種想和人聊聊的願望。坐在賬房屋裏,非常沉悶,到了三堂後院,忽然覺得沒有人可以共語。江海闊到北河督促加緊建橋,江七爺和大太太慪氣,在這個時候,見江家任何人都不合適。所以,信步來到西側院,要見苗讚圃說說話兒。江家這兩個局外人,肚子裏都有一些文墨,比較合得來,經常在一起坐坐。
苗讚圃見郝管家來找他,照例點上一支香,安排孩子們各自讀書,和郝管家到了自己的臥室。
兩個人在江家幹的活兒不同,所以話題總是從各自麵對的情況談起。苗秀才說了江英子和馮國棟這兩個孩子的聰明,一點就透;郝管家說了街上聽到的馬路鮮事兒,趣味橫生。兩個人說來說去,說到了潘佑仁與江海闊的爭吵上。
郝管家說:“商場如戰場,還是大少爺說得對,在商言商,生意場上無父子。裕州的商家派潘佑仁來,是先禮而後兵之舉,本來是想用親情打動,其實是選錯了人。大少爺身後有多少賒店的商家,豈肯聽他舅父的那一套?”
苗讚圃說:“你說得對,潘佑仁仗著自己是長輩,倚老賣老,說話太盛氣淩人了,咋會談不崩?要是派其他的人來,善說一下,說不定大少爺安排修一座吊橋,既能通人,又能行船,豈不是兩全其美?”
郝管家說:“這你就不懂了,大少爺的本意就是不讓貨船北上,哪能會像你說的,修什麼吊橋?”
苗讚圃說:“貨船不能上行,還有旱路運輸嘛,裕州商家怕什麼?”
郝管家笑了:“老弟你真是書生之見。旱路與水路差距大著呢,一是運量小,二是費用高,你以為裕州商家肯這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