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廣興搖搖頭說:“江大哥,咱們誰也別怪了,一點用處也沒有。”然後告訴江海闊,當他們在土匪血襲江家後,趕緊前去縣衙報案,不料想縣衙大門緊閉,沒有人受理,十分氣憤。誰知昨天才聽說,裕州縣城已經換了縣令,新來的知縣叫孟祥貽。派人打聽原委後,才知道咱們賒店人痛砸厘金局的案件,驚動了京師,朝廷責成南陽知府何懷珍嚴查此案,何懷珍接旨後,已將曹敬生羈押,邱自厚已經斃命,何懷珍奏請曹敬生革職。現在的曹知縣已經被摘去了頂戴花翎,仍然在南陽關押著。
江海闊聽了戴廣興這麼說,原來一直對曹敬生心存的怨恨減輕了不少。江海闊說:“這麼說來,他曹敬生為我家帶來災難,賒店人又把他的紗帽摘了,一報還一報,雖說扯不平,也算是遭到報應了。仔細想想,也怪不得曹敬生,隻怪咱們心氣太盛,沒有掂量掂量事情的輕重,就把兩個蹚將給殺了。我當時想,曹敬生是當官的,這樣辦,肯定有他的道理。現在看來,他肯定是受裕州商家的威逼,才嫁禍於人啊。也真難為了這些當官的,幸虧咱不是當官的,誰在那個位置上,也都作難。為什麼當官也這樣難啊?”
戴廣興誇獎江海闊是個仁厚君子,到這個時候了,不考慮自己家這麼大損失,反而替曹敬生著想。
就在江海闊發出感歎後兩天,曹敬生來到了山陝會館,專程探望了江海闊。
此時的曹敬生已經被罷官,從此真正穿起了他最愛穿的便服。曹敬生告訴江海闊,何懷珍還算對得起他,雖說貶了官職,畢竟為自己開罪,釋放了出來,使自己全身而退,遣返回原籍山東菏澤。出獄後,聽說江家出了重大變故,帶上家人趕緊逃離裕州這個是非之地,立即專程來到賒店,看望江海闊這個老朋友。
江海闊本來很惡心曹敬生,但見曹敬生下了野還惦記自己,專程來訪,不禁產生了感激之情,說自己應該去看望曹大人,怎能勞駕您來看望一個小小的老百姓?
曹敬生說:“快不要這麼說,比起你遭受的大災大難,我已經算不了什麼了。我到過內鄉縣衙,見一副楹聯寫著,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勿說一官無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飯穿百姓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當時心裏還想不通人家的心態為什麼這樣淡泊,現在被罷官,才有點明白了。”
江海闊弄不清楚曹敬生的心境,不知道淡泊是什麼意思,兩眼盯著曹敬生看。曹敬生解釋說:“我當時心想,內鄉縣令話說得那麼漂亮,其實百姓哪能同官員相比?現在才有體會了,坐在台上就是官員,下了台就是百姓。我現在已經丟官去職,也是一名百姓。甚至還不如百姓,能保著性命就已經不錯了。”
江海闊這才明白了,點點頭說:“論大道理我說不上來,但我與大人深有同感,要不是當這個鎮首,哪裏會遭如此橫禍?”
雖然江海闊沒有抱怨曹敬生,曹敬生心裏卻很明白,都怪自己膽小,把得罪人的事情推給了這個不該推的人,才有了這場災難。事已至此,無法挽回,少不得又安慰了江海闊一番。
同是天涯淪落人,心情相近,說得十分投機。
江海闊說:“曹大人,家裏遭了這麼大變故,我這個人心灰意冷了。可眼看著賒店街一步步衰落下去,我的心還是不忍啊!”
曹敬生安慰江海闊說:“江鎮首,逝者不能複生,生者還得活下去。賒店的人離不開你,賒店的發展也離不開你!你還要打起精神來,把賒店的商家帶好啊!”
江海闊說:“多謝曹大人看中我。賒店這地方的商業,百年來已經形成了鐵的規矩,誰來管,都是一樣的。”
曹敬生連連搖頭:“江鎮首,話不是這樣說的。人人都說,賒店鎮的發展靠的是商人的忠義和誠信。在我看來,這遠遠不夠。不要說賒店人大多是外來人口,就是現在全國各地到來經商的,也不下萬人,這些人能夠在此和平相處,其實就是見賒店街這地方能夠包容外來人,不排外,不欺生,這與你們這些曆任鎮首是分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