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生撿起陶碗中那古樸的銅錢在手中擺弄著,露出淡淡的苦笑:“我倒是不曾想到,右護法他竟會篤信鬼神之說。這在我教中可是大忌。”
楊恒晨卻道:“換個人他自然是不信的。但這位天師你可別看他名頭不大,但占卜推演出的結果可從未錯過。要不然也不會被衍天宗的人尊奉為祖師了。”
袁乾卻搖了搖頭,極力否認:“誒,我可不認這名頭。”
嘴上這麼說,但袁乾捋了捋自己那山羊胡,嘴角微提,臉上露出隱隱的傲氣。
這副頑童模樣,張昌生倒是會心一笑,反正他不信鬼神,開口反問調笑道:“那照天師卜算之結果,胡越此次豈不是在劫難逃?”
“怎的?不信?”
張昌生淡然答道:“在下平生不信鬼神,隻問蒼生。”
“有點意思,”袁乾從張昌生手中奪過錢幣塞回囊中,輕飄飄留下一句話後,晃著身子地走出了山洞,“小子,離你身邊這位「良家帥」遠點,‘文曲破軍,眾水朝東’,我算的卦還沒錯過呐!”
對此等警告,張昌生臉上依舊笑盈盈地送客。
“天師慢走啊!”
楊恒晨卻是一臉的無奈,說道:“看來這位天師與你挺投緣,我還沒見過他主動替人解卦。”
張昌生倒是不以為意,隻是歎道:“我和胡越談好了,要將仇樓交由他處置,倒沒想到你還能用這種辦法把人給送過去。”
他人感歎之際,楊恒晨卻是隱憂於心。
一如袁乾所言,他的卜算從未出錯,此次卦象再現,莫不是這大同還要再來一次當年的「天下劫」?
思緒至此,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立刻起身離去:“還有事,我就不留了。”
......
雷州城外,灰衣道人躺在路邊正在啃草的青牛背上,手中翻著一卷破舊不堪的曲譜看得入迷。
手中竹笛聲未起,楊恒晨已經站在了身側。
袁乾看著人影遮住了日頭,輕歎一聲:“來的可真快啊。”
楊恒晨一臉急切地問道:“天師,當年解卦,你隻與秦王一人言明,為何今日重提往事對我卻毫不避諱?”
“當年之劫,我亦在其中,以我觀之自然無解。老秦王身在其中,為保全眾人,已然竭盡全力。今日之劫,我已避世十餘載,不曾牽連其中,方能觀得些許消解之法。”
“多謝天師!”
“有何可謝?雲遊多年,也不見有人謝過當年的秦王,倒是在這嶺南一地見到了不少為胡秉業所立的無字牌位,他才是當年真正的得民心者。不過這倒是讓我想起了先師的最後一次卜算。”
“李老天師的卜算?”
“是的。當年先帝初登大統,曾將那偶得的天書之一——「河圖」交予先師,請他為大同卜算國祚。”
楊恒晨一驚,「河圖」與「洛書」號稱“天地之象”,其蘊萬事萬物,取其一而作卜,當萬無一失。
“竟有此等逸聞,敢問天師是何結果?”
“那次卜算,結果自然是國祚綿長。但當時天下尚未統一,風雲未定,所以時隔一年,順帝建都洛陽一統河北後,先師再次受命,於臨終前二次卜算,得來的卻是個極為荒謬的結果......”
“何等荒謬?”
“李氏竊運,天命不祐。”
這八字傳入耳中,哪怕對於卜算之術不甚了解的楊恒晨也被驚得退了一步,陷入了凝思。
這個結果確實荒謬,時隔短短一年時間的兩次卜算,結果竟能截然不同。
緩過神的楊恒晨一聲苦笑,似乎解開了心中許多疑惑,但話說出口也隻是對於眼前之人的調侃。
“居然能得出這個結果,以先帝的性子居然沒把您這一門直接屠了,也算是仁慈。”
袁乾麵無表情地答道:“錯了,那日先師推演出結果時當場便驚厥暴斃了,是我瞞下了卜算結果方才活到今日。所以才說,當年之劫,我亦在其中。”
聽得此言,楊恒晨目光閃動。
“敢問天師,此「天下劫」當如何解之?”
“雙劫環扣,若不解當年之劫,今日之劫亦無解。”
“多謝天師指點迷津!”
楊恒晨躬身拜謝,袁乾也不再多言,竹鞭輕輕抽打座下的青牛,一聲低鳴後便沿著官道緩緩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