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1 / 2)

怪異的長發纏繞著我的全身,隻饒過一張臉,回想當時,有點像木乃伊——不同的是木乃伊是死屍被縛,我還活著——或者說我是被蛛絲包裹的螟蟲更貼切:有生命,有知覺,但是無力掙紮。

又有一股寒氣,浸透全身,起初在心口,將動脈裏的血,凍成涵著薄冰的河流,流到哪裏,哪裏寒冷,不是嚴冬,而是春寒,很怪異也很微妙。

我的眼睛像結了霜的窗戶,能看到光影閃動,但是無法映現細節,好在聽力沒受任何影響:小女孩尖叫著,坐在地上不斷地後退,黑影緩緩地逼近,空間並不寬敞,小女孩逐漸無處可退,躲進角落裏……黑影伸手碰小女孩的肩膀,小女孩沒法反抗,隻是尖叫。

黑影像碰了開水一樣,把手縮了回去,又嚐試著親近小女孩,小女孩都用尖叫抵禦,黑影竟然無計可施。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就這樣對峙,約莫一刻鍾,隻有燭影靜靜地搖動。

這時我身上的寒意漸漸弱了——也或者是我有點習慣了——牙齒打戰,喉嚨翻動,眼睛也逐漸看得清了——就像即將擺脫了夢魘,想努力喘氣,無奈胸口被緊緊纏著,無法呼吸暢快。

那個黑影“Ai”了一聲,兩步走近我身前,伸手扒了扒我兩個眼皮,我眼前豁然清朗,未及細看此人,隻見他手中利刃一晃,在我身上劃了兩刀……身上的束縛迎刃而解,特別是胸口被鬆綁,我這口氣可算是喘上來了。

我一個彈簧跳站了起來,伸胳膊一把掐住了那個人的脖子——Ai,胳膊特有勁,沒有帶疼後背的傷——我一手掐這他脖子,一手握拳就要打。他手上的刀早攥不住了,立即撒了手,雙手擎出握住我的腕子,雙腿癱軟。

“…Ou…Ou…”他說不出話來,隻好拿眼神求饒。

一瞬間認清了此人,我趕緊收手。

沒錯,是趙神通。

這家夥往後一靠,一手扶著石牆,一手捋著脖子,又是咳嗽又翻白眼,梗了半天,壓著嗓子說道:“我草,文…文哥,你這手…也太黑了!”

我見到他,有驚有喜,又有點防備,撿起地上的匕首,掂量著問:“你這是怎麼個意思?”

趙神通揉脖子,一邊我後傾,“我靠大哥,你刀尖別衝著我啊”,一邊急忙解釋:“我不剌斷地毛,你不得給捆死啊?”說著指了指地上,“我是救你呢!”

我低頭一看,地上的散鋪著一層枯草,不,不能說是枯草,是幹枯的長發,麵積像一層薄薄的被單。我恍然想起,之前在外麵順手抓到的頭發,與此極其相像,隻是特別滑,特有光澤。

“什麼‘毛’?”我追問道。

“‘地毛’啊……就是‘發(fǎ)菜’,知道吧?”趙神通答道,“我說…大哥,你把刀子放下好不好?”

哈,發菜啊,那我能不知道麼,是我們遼西的特產呐。這東西是種野菜,早年間百柳北麵的農村,山坡草地上長滿了發菜,後來采掘過度,再見不到蹤跡了。

之所以那麼多人采,是因為九十年代初這東西身價暴漲,一是發菜確實有些特殊的營養,又滋補又好吃;再者也有“炒”的成分:這東西名字吉利,發菜——“發財”,有錢人特別喜歡,在廣東甚至南洋,著實緊俏了兩年。

當時不是有那麼句廣告麼:暹羅血燕高麗參,遼西發菜珍中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