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崇安下朝回來。他一身朝服,顯然是剛剛下朝就來了江月這裏。鈕祜祿氏對他的印象本是極好的,隻是一想到妻子剛剛懷孕他就納了別的女人,便覺得崇安這美男子也不過如此,微微蹙了眉,對他點了點頭就匆匆走了。
崇安也不以為意,他大步跨入暖閣,隨手將帽子朝珠丟給迎過來的槿姍和靜玉,就往江月身邊走去。她安靜地躺在那裏,眉目舒展,靜美如畫。懷孕之後,她似乎更美了。老人都說懷女兒的時候額娘會變美,莫不是她這一胎是女兒?
她睡在床的外側,沒有給他留出坐著的空隙。崇安怕吵醒她,就坐在冰涼的踏腳上。見她睡得安穩,就伸手過去想握住她的柔荑。不想就在這個時候,江月眉頭微皺,纖長濃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舞動了幾下,竟然睜開眼睛。她神色清澈如水,看到他的時候,卻忽然聚成了寒冰。
崇安大抵知道她是為了什麼如此的。他額娘完顏氏剛走的時候,烏雅府的五少爺曾經過來吊喪,和她說了許多話。從那之後,江月的精神就有些恍惚。
崇安自然起疑,差人調查了一番,才知道這位五少爺被自家老爺子趕出府之後竟是去投奔了十七阿哥。十七不知五少爺底細,隻以為他是江月的親哥哥,於是便收留了他。如今五少爺對江月說的話,隻怕都是十七阿哥的意思。他們兩個打小要好,想來江月會相信十七所說。
至於十七說了什麼,崇安也是心中有數。無非是她的額娘為何而死,她的阿瑪是如何處心積慮地利用她,還有他這個丈夫,對她有幾分算計,幾分真心。
可是他不明白,十七明明知道江月會因為這些話受到傷害,為什麼還要告訴她真相。所以前晚在四阿哥府偶遇的時候,他攔住了十七。
十七的身姿愈發挺拔了。他已不是七年前那個囂張地要求崇安叫他十七叔的小霸王,也不是七年前對著江月脫褲子的無知孩童。他已經長大了,年初剛剛娶了親,是個大人了。
出乎意料的是,崇安還未開口,十七便解釋起來:“我知道我對不起江月,不應該告訴她這些。可是江月……我相信她是一個堅強的姑娘,比起隱瞞與欺騙,她一定更想知道真相。我實在不想再看她被人利用!雖然我這麼做可能會阻礙四哥……可,我無怨無悔。”
十七站在清冷的月光之下,目光磊落,一臉堂堂。崇安看著他,竟是一時說不出話來。許久,他方喃喃道:“你不過是想搶走我的江月。”
十七聞言忽然大笑起來,搖搖頭道:“我承認我一直都想要江月,可是崇安,你不該說出這種話的。”他的神色忽然變得詭秘起來:“你可是崇安啊,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呢?”似是嘲諷,似是感歎,十七又搖了搖頭,撇下略顯怔忪的崇安轉身離去了。
是啊,他是喜怒不形於色,淡泊冷靜的安貝勒。為何會這般失態?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可是他明白了一點,就是十七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告訴江月真相。最關鍵的人物就是那個五少爺,他一麵利用著江月在十七心中的地位來為自己賺得容身之處,另一麵卻還在想著如何報複江月。這樣的真相,對江月來說必然是致命的打擊。
崇安之前對五少爺也有過一番了解,他知道以五少爺的腦子必然是想不出這樣的計策的,他身後必然還有人在出謀劃策。
不過這些,對他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了。
他在江月的逼視下緩緩收回了手,有些垂頭喪氣地道:“江月,我說過的,除了你我不要別的女人。”
她盯了他一會兒,冷笑著道:“你大可放心,我既然嫁了你,哪怕我們隻是名義上的夫妻,我也必會竭盡所能,幫你得到想要的一切。如今有了世子之位,你還想要什麼?皇位?真是可惜,你雖然姓愛新覺羅,卻隻能做別人的臣子!”
“江月……”崇安抬起眼睛,眼中竟是滿滿的渴求。“我隻想要你,隻想要你……”
江月聞言忽然展顏一笑,絢爛奪目,攝人心魂:“可是,我不想要你了。”
崇安,我不要你了。
她平靜地說完這句話之後,便轉了個身,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