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地看到崇安渾身一顫,江月靠近他耳邊,聲音低沉,吐氣如蘭:“如果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再愛上你!”
“我錯了,江月!”他雙腿一軟,忽然跪倒在她床前。他向來驕傲,跪天跪地跪父母,從未對旁人曲下雙膝,更不要提對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人。可是他是真的慌了。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的江月,他最心愛的女人,這一回是真的不會再原諒他了!
他慌張地抓住她瘦弱的手腕,死死咬著毫無血色的唇,半晌方道:“是我不對,江月,求求你原諒我。我……願意放棄親王之位,隻要你肯相信我對你的真心!”
江月下意識地掙了掙,見他不肯放手,索性不再掙紮,隻是冷冷笑了起來:“因為你們,我阿瑪殺了我額娘。你可知道,自我三歲喪母……這麼多年我是怎麼熬過來的?你可知道,我覺得自己有多可笑?你們對我來說不是敵人,不是陌生人,而是我最親的人啊!可就是你們這些所謂最愛我的人,讓我淪為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她的每一句話,都讓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他想反駁,他想解釋,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到最後,崇安隻得無力地問道:“你究竟要怎樣才能放過我……”
“這句話是我問你才對,你怎樣才能不來煩我?我每個月給你安排十個通房丫頭,你一天晚上玩一個,過三個月每天就不會重樣了。以後你如何,都與我無關。”
崇安定定地盯著她,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許久許久,他終於鬆開了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了屋子。
次日一整天,破天荒的,崇安沒有來。
不說那些下人,就連江月都覺得有些奇怪。與此同時,還感到深深的可悲。這就是他所謂的深情麼?不過堅持了幾個月,也配叫做深情?他可知道,她為他而淪陷,為他而傾倒,這一愛,就是一輩子……
為何女子總是越陷越深,為何男子總是可以脫身?
不過兩日功夫,她很快就明白過來。在霽敏大喊不好的時候,在他渾身是血地被抬到她麵前的時候,在他們的眼淚混為一體的時候,江月終於明白,原來這份愛沒有誰比誰多一點。他沒有因為她絕情的話語而退縮,她也終究做不到對他無動於衷。
她握著他冰涼的手,眼淚控製不住地滑落,大滴大滴地砸在他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
槿姍哆嗦著,不可置信地叫著:“王爺打獵的時候墜馬,滾下了山崖……太醫說,是王爺他自己……”說到這裏,槿姍已經泣不成聲。她喉中仿佛堵了什麼說不出一個字來,隻拿眼睛一會兒看向昏迷中的崇安,一會兒神色怪異地看著江月,好像在看一個怪物。
還是阿魯跟著解釋:“找到王爺之後他還不肯醫治,說自己這條命是福晉的,要交給福晉定奪……就這麼撐著給抬了回來!奴才們要給王爺包紮傷口,都被王爺給攔了……”
阿魯話音剛落,崇安的睫毛忽然輕輕動了動。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他慢慢地眯起了眼睛,看起來茫然而不知所措。隻是在目光轉向江月的時候,他明顯眼前一亮,像是黑夜之中唯一的星,讓人忍不住目眩神迷。
江月的心慌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十三歲那一年,她和一幹好友去景山遊玩。那時候七姑娘還活著,孟玲兒沒有嫁給十七,她也隻是崇安的表妹。那天下了她前所未見的大雨,她和孟玲兒出來尋找走丟的十七,結果失足落在山崖邊。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麵色如紙,溫柔而堅定地看著她。
隻是那時候她還不明白,不明白這樣的目光代表著什麼。
是愛吧。如果不是愛,他怎麼可以為了另一個人豁出性命?獲取一切利益的前提是活著,如果死了,還有什麼利益可言?
況且這世間的女子這麼多,若隻是為了利用她,他何必為她做這麼多?如今甚至沒出息地尋死?
多年相處下來,江月算是了解他的。以崇安的聰明,絕不可能沒有把握就輕易丟掉自己的性命。他的傷定是不會致死的,可他猜對了一點,她會心疼,她會在乎,她會受不了。
其實想想看,人這一生這麼短,何必和自己過不去呢。她還是愛他,那麼愛那麼愛,所以才會這樣心疼。就算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她何必這樣苦苦糾纏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
相愛容易,相守太難。有情人不能攜手走到最後,不過是因為太多的身外事放不開。但願她的釋懷,能換回他全心全意的對待。
不如就此放過自己,也放過他。
江月終於選擇向愛情妥協。
……
後來,江月雖然無奈,卻也隻得盡心盡力地照顧崇安。上得廳堂應付來探訪的客人,下得廳堂給崇安做菜熬藥補身。
後來的後來……
她白日剛強,夜變嬌娘,又成了那個無所不能的鎮宅夫人,並且……將一直做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