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因果報應 (2)(1 / 3)

這話問得多滑稽啊?黃花大閨女一覺醒來在閨房裏發現三代血親以外的男人,不是都用這句標準台詞嗎?可是他緊緊地裹著條毯子,悲憤地望著我,像極了被侵犯被淩辱的受害者。

“你的衣服呢?”我問。

“你還好意思問。”他像一個複讀機一樣重複著這句話,但憤怒之情逐次遞增。

“難道被我撕啦?”我努力回憶,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在洗臉盆裏,你去聞聞就知道了。滿身都是你的靈魂,還能穿嗎?”吳奕說話裝神弄鬼的,我的靈魂留在他身上了,那現在我隻剩一個軀殼?太玄了,一定是我酒還沒醒,做噩夢呢。於是我拉拉被子翻個身又睡了。吳奕一把把我揪起來,我一睜眼看見他紅彤彤的眼珠子鑲在兩個黑眼圈裏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我嚇得吱哇亂叫,這噩夢清晰度也忒高了。

吳奕說:“醒了就別裝睡,給我把衣服洗了去。”我懵懵懂懂地被他拖去了洗漱間,一推門,臭氣熏天。敢情昨晚被我吐了一身啊。這可怎麼收拾啊?我裝作羞愧難當,雙手掩麵想要奪門逃走。吳奕吆喝道:“站住!趕緊收拾幹淨了我好回家睡覺,困死我了。”

我說:“誰讓你懶啊,昨晚手腳麻利點收拾完了不就睡了嗎?”

吳奕說:“你以為你那點肥水都流外人田了,一點沒灌溉你自己家啊?我要沒收拾,你家能那麼幹淨?你能踏踏實實睡一宿?”

天呐,他一晚上都在照顧我?這品格高尚得也太不像話了,相比之下我都懷疑自己胸腔裏揣的是狼心狗肺。我良心發現,趕緊一頭紮進洗漱間,把衣服放進盆子裏搓得肥皂泡滿天飛,洗完了我大聲邀功道:“洗得真幹淨啊!”沒人應,我又喊道,“自然幹得等到什麼時候啊,我去樓下洗衣店幫你烘幹吧。”還是沒人應,我跑出去一看發現吳奕已經趴在床上睡著了,臉擠在床板上,噘著嘴,這個呆子。我幫他墊上枕頭,蓋好被子,關了窗戶。莫斯科現在這天氣敞著窗戶睡覺,我真擔心他一覺起來中風了,輕則眼歪嘴斜,重則半身不遂。我去洗衣店烘幹衣服,還是覺得不夠清新,從櫃子裏翻出瓶香水,哧哧哧噴了半瓶。我把衣服整整齊齊地疊起來,放在枕邊。

忙活完了,一歇下來,我又心煩意亂起來。趕緊翻出以前馬馬虎虎洗得不夠幹淨的襪子,一隻一隻仔細搓。勞動模範,三八紅旗手,是不是都因為心裏煩惱太多呢?

一直忙活到傍晚,是時候去別墅被綁架了,可是吳奕還沒醒來,左思右想,我還是不忍心叫醒他,讓他睡到自然醒吧。我換好衣服,躡手躡腳地出了門,剛走到車站,卻接到吳奕的電話,約我去觀景台有急事商量,雖然急著去被綁架,但我還是決定先去聽聽吳奕有什麼急事,等“綁匪”拿了贖金放我回家,我再在家裝幾天驚魂未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學校上課了。到時候我還能不能出來住宿舍,能不能單獨上街都不一定呢……我這回犧牲大了,搞不好把人身自由都搭進去了。

吳奕站在觀景台前等我,身後是點綴著煙花、星鬥、萬家燈火的無邊的夜色。他穿那件被我噴滿香水的衣服,這個香啊,好像剛從雞店風流了回來。他一直保持蒙娜麗莎式的微笑,此笑容看似很淺,實際深不可測。我顫巍巍地揣測著到底有何要事,我的煩心事真的足夠多了,不要考驗我的抗壓能力,我經不起考驗,我已經像一隻吹到透明錚亮的氣球,不用擠不用戳,隻要再吹一口氣,就會爆炸。

吳奕指著天空說:“這朵花送給你。”我抬頭,一朵煙花在暗夜裏綻開,這朵花啊,美麗得雖然短暫,卻燦爛得讓人心慌。在我雜草叢生的心裏,我騰出一個角落,把它種下。吳奕說有要事相告,最終卻什麼也沒講,他的一個擁抱,我全懂了。列寧山上的觀景台,本身就是一道特別的風景,莫斯科人在此舉行婚禮,婚紗、捧花、忘情擁吻、海誓山盟……相比這些,吳奕這個輕輕的擁抱隻是列寧山上最微不足道的小浪漫,但對我來說這像一個浮華的夢。他輕輕地將我環在臂彎裏,給我留足掙脫逃跑的餘地,我卻反倒想緊緊地將他抱住,靠著他,我很踏實。但我隻能僵在那裏,怕一句話、一個表情、一個動作,都會牽連出一串我不善應對的後續。此時此刻,我無力應對更多的事了,就保持現狀吧。等我回來,我們再慢慢討論吧,大周還在等著我呢。我借故上廁所,逃了,叫了一部車趕往“肉票”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