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
張岩起床,把野豬背脊肉剁下一部分,留在家裏。剩下的全裝在騾車上,向距離村子,足有二十多裏的翠山鎮行去。
張岩一年也隻去鎮裏七八次,柴米油鹽不缺的狀況下,他並不是很願意往鎮裏跑,一方麵鎮裏人多噪雜,另一方麵大概是性子使然吧,他還是喜歡山林川野多一點。
這次張岩去鎮裏,有幾件事情要辦。最重要的原因是,拜會自己的二叔二嬸一家。
孤零零的一個人,對於親情,總會比別人更想擁有和珍惜的。
翠山鎮是一個依水而建的小城鎮,人口約莫有五萬人左右,鎮中百姓多是靠山水過活,因地處北疆,較為偏僻,地理位置不是多重要,民風自然淳樸無爭。
管理翠山鎮的是,梁武國北疆文成侯麾下,因戰爭受傷的一名校尉長,名喚祝通,在此鎮經營幾十年,以親民、公明著稱。
今日恰逢鎮中趕集會,走了幾個鍾頭的張岩進得城來,便見熙熙攘攘的人群比肩疊踵,街邊吆喝做買賣的幾乎比往常多了兩倍。
大人領著小孩,老人陪著老伴,少年少女成群結隊,不時有調皮頑童,從人群縫裏擠出身子,一轉身便又消失在人群裏。戲雜耍的,敲花鼓的,賣點心糖塊的,他們身邊無不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牆。不時還有陣陣的喝彩叫好聲,從遠處傳來。各種各樣的味道也不時鑽進鼻間,炒麵醬的香辣竄鼻子味,淡淡的卻很凜冽的酒香味,糖葫蘆誘人的酸甜味兒…..
喧吵的很,也熱鬧的非凡。
此時太陽已懸掛高空,由於正值七月炎夏,雖是早晨,溫度卻仿佛因為擁攘的人群,變得燥熱許多。
立在城門口的張岩,瞅了瞅深後的騾車,不由的一皺眉頭,若如此擠過去怕是不行的。
張岩正為難之際,卻聽一陣希律律的急促馬蹄響聲,伴著大喝,“讓開!讓開!大家通融一下,有急事….”
熙攘的人群,驀地向街道兩邊,爭先恐後湧去,生怕被疾馳的馬車給撞到。
一輛有四匹高頭白馬,拉著的廂車急速駛來。張岩正欲牽著騾子躲一邊,卻不料那馬車霍地停在了張岩身邊。
“兔崽子,怎麼跑鎮裏來了?我正要去你家呢!”車上一人分開竹簾子,向張岩喊道。這人國字臉,小眼睛,頜下一撮胡須,正是張岩的二叔,張永泰。
張岩一愣,想不到是自己的二叔。
張岩對於二叔擾民的做法,很是不滿,說道:“不是你讓我來的麼,怎麼敢死一樣,去我家?”
張永泰瞪了張岩一眼,大罵道:“作死吧你,回頭在收拾你!”
隨即張永泰,瞟見騾車上的野豬,緩了緩臉色,說道:“我這次又帶了幾位貴客,要去咱們村子。我先去了,你辦完事趕緊回來,幫我好好招呼好幾位客人。別忘了給我家裏留個豬後腿兒啊,昨天走的慌,忘了拿了。”說著拍著前麵馬夫的背,示意出發,竟是連一刻鍾也不敢耽擱,匆匆忙忙的走了。
張岩抿了抿嘴,臉上一陣思索,看來車中之人,大概也是修真者吧。
扭頭一看,本來在路旁躲馬車的人群,又有複攏的趨勢,連忙趕著騾子,上前走去。
在翠山鎮西南角的一家獨門小院前,張岩停了下來。這裏是鎮裏小孩,上學讀書的私塾所在,同時也是曾夫子一家三口,居住生活的地方。
張岩打小被父親送進鎮裏讀書,說是張岩腦子好使,將來能考狀元,光耀門楣。卻不料張岩雖讀書習字很用功,心卻沒在上麵,自然沒能如他父親的願。
自四年前父親去世後,張岩再沒來讀過書。但隻要來鎮裏,張岩一定要來看望曾夫子的。雖說讀書一無所成,但對於曾夫子的諄諄教導和悉心傳授,張岩一直銘感於心。這次來鎮裏順便把野豬肉分給夫子一些,聊表心意。
曾夫子對張岩的到來,明顯感到高興,硬是要拉著他,陪自己小酌一番。但張岩剛被二叔囑咐要趕早回村,隻能婉拒了。
曾夫子清瘦的臉上,抑製不住的失望。他對張岩這個沉默清秀的孩子,可是喜愛的很。在四年前張岩跑進私塾,告訴他不在讀書的時候。他苦苦挽留,勸勉了好長時間,無奈張岩去意已決,隻得作罷。
常有學生問,“他讀書不好,又沉默寡言,夫子為何對他如此好?”
曾夫子總是默然很長時間,喟然說道:“在眾不失其寡,處言愈見其默。你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