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岩立在一側,緩緩調節自己有些微喘的呼吸。
在剛才的殺戮中,他近乎瘋魔一般揮灑著手中劍器,因嶽韻詩之死而積鬱的滔滔恨意悉數化作最淩殺的攻擊,釋放在每個敵人的喉間。
從踏入修真界之前到現在,他從未有過如此酣暢淋漓的感覺。
在過往的幾十年裏,他幾乎總是在竭盡全力地逃跑,逃過一波又一波敵人的絞殺,從千羽宗麵前、從湖心島之下、從萬劍界叢林之中……
他懷揣了太多的憤恨、無奈、苦澀、無助……飽嚐了各式各樣的追殺,他從不敢稍稍緩解心頭緊繃的那根弦,因為他怕死。
他怕死了,再無法撫平心中無盡的仇恨,再無法親手弑掉那些可惡卑劣之極的仇人,所以他不敢死!
怕死而不敢死,其中蘊含了多大的苦澀?
這些隻有他一人知道,也隻能自己一人去麵對,根本不可能與他人分享。
而今日,他終於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力量,再不像從前那般孱弱。今日,他得償所願,斬殺了許多的敵人!
但張岩依舊不滿足。
那些人可以苦苦折磨追殺他幾十年,他當然要以十倍的代價奉還之!
可是,眼前還有近乎八十多個化神階修士,麵對如此恐怖的一批力量,自己等人又該怎麼辦?
空氣中依舊冷厲地飄蕩著濃鬱的血腥氣,就像冬雨之後的沼澤之地散發的腐朽氣息,異常的難聞,異常得讓人壓抑。
頭頂的天空不知何時已被厚重的烏雲覆蓋,伴隨著絲絲炫亮的電弧,颶風陡然在天地間肆虐。
昏暗的天地,蒼茫慘烈的戰場,兩撥人都未曾開口,但那空氣中的蕭殺味道卻愈來愈濃了。
張岩這邊的修士大都真元消耗甚多,哪怕修為再高,可是麵對眼前的眾多敵人,再沒有人有必勝的把握。
而反觀那邊,無論是東浮門的玄霆,還是中土恒月宗的烈冰寒,個個氣息綿長,神光飽滿,顯然在剛才的戰役中他們並未出手,而是保留了自己所有的實力!
其目的不難猜出,他們就是為了等這一刻的到來,等張岩眾人成為疲乏之師,以自己鼎盛全力痛下殺手!
這些事情,幾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張岩依舊忍不住一陣心寒。
這些修士竟一個個冷酷無情至斯?
他們寧可冷漠地看著自己的屬下死在他人手下,寧可以自己門下弟子之命來換取敵人真元的消耗,他們…..好狠辣、好果決的鐵石心腸!
麵對這些為了得到佛魔寶藏而近乎畜生不如的修士,張岩著實已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憤恨、恚怒、抑或是…..悲涼?
“岩哥兒,你是在想我父親和娘親麼?”
張寶財見張岩神色變幻不定,低聲安慰道:“放心吧,我已經前往寒樓城把他們安置好了,哪怕咱們死了,他們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張岩心中一震,愕然地看著張寶財,從堂弟的話中,他隱隱察覺出一絲不妙的感覺,似乎對於眼前局麵,眾人心中已有必死之心了……
張岩深吸一口氣,目光從身旁眾人臉頰上掠過,突然抿嘴說道:“放心吧,我們不會死,哪怕是…..交出佛魔寶藏。”
“糊塗!”曾夫子輕聲嗬斥道:“大丈夫寧死不屈,你以佛魔寶藏來換取我等如後的苟且偷生,還不如死去!”
“不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汪道棋也輕輕一歎,說道:“我知道你這麼做不是貪生怕死,但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妥協的,比如現在。”
兩人都是儒門之人,舍生取義、寧死不屈的錚錚氣節早已保持千年,麵對張岩的提議,他們率先斷然拒絕。
“唉,他媽的,東西本就是你的,幹嘛拿它給別人委曲求全?老道雖修的是清淡無為之法,但是這執念未去,還是決然不同意此事的。”采空真人神神叨叨地說了一大通,可他的一絲也已表露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