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都過去了。”他曾經說過不會在意她淪落風塵,那麼今日亦不會去在意這場婚事,隻要她能一直呆在他身邊就好。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坐進馬車。馬車緩緩地駛入夜色中,悄然離去。
身後雪隱門的城樓上,一道身影正靜靜地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蹤影,直至夜色吞沒,再也尋不到為止。
馬車顛簸,車內矮幾上擺著一盞八角燈,透著微黃的光。沐琬辭抱著一隻靠墊倚在明桀揚的身側,雙腳微微地晃著,輕觸腳下柔軟的毯子,舒服地眯著眼睛。
明桀揚閉目靠著車背,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攬著沐琬辭的身子,享受這難得的閑適寧靜。
他微低下頭,借著車中微弱的光線瞧著懷中女子閉目淺笑的恬然神情,聲音微啞,低聲道,“後悔麼?”
“嗯?”沐琬辭迷迷糊糊的,似剛睡醒,又似猶在夢中,並未睜眼,隻是扯動了下唇,往他懷中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才開口道,“後悔什麼?”
“後悔跟我回來。或許很快,雪隱門的殺手便會追上來,到時候我們不一定能夠平安逃脫,這樣也沒關係麼?我曾許你一世平安喜樂的日子,而如今卻一直讓你陪我麵臨險境。”他這一生,注定牽扯眾多利益而不可能平淡,想從他身上得到好處的,或是想他死的人不計其數。
而他呢,想要的東西從來不多,可是這唯一想要的卻不知能到幾時,或許忽的有一日就守不住了。
沐琬辭在他懷裏窩了一會兒,沉默良久才道,“桀揚,我可曾對你說過,弱水三千單取一瓢飲,滄海萬頃唯係一江潮。”抬頭,對上麵前這張早已刻入心裏的臉,眸中光芒閃爍,“所以,隻要是和你在一起,做什麼都是好的。”
其實她還有很多話想要說,從遇到他開始一直到今日,四年多的光景她積攢了一肚子的話想說,她的情意,她所受的煎熬,她想要對他作的承諾。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所以,她變得隻會說一句話,就是,隻要是和你在一起,做什麼都是好的。
“真的不怕麼?”明桀揚問,語氣微揚帶著明顯的愉悅。
沐琬辭抿了唇笑,似皎潔月光下靜靜綻放的曇花,“不怕。”
明桀揚輕笑一聲,麵上綻放淡淡笑容,眸光微起波瀾。隻見他輕輕一歎氣,伸手點了點琬辭小巧的鼻子,“你呀,將本該是我說的話都說完了,叫我怎麼辦?女兒家要有女兒家的樣子,那樣的話你也對男子說。”
沐琬辭嘟了嘟嘴,心情大好,“我哪裏沒有女兒家的樣子了,況且,你也不是別的男人。”
“伶牙俐齒。”明桀揚笑,忽的感覺到馬車一頓,車內的二人順勢往前倒去,他連忙伸出雙臂將沐琬辭擁住,才沒讓她一頭上車壁。
沐琬辭一驚,心裏隱隱覺得不對,難道雪隱門真的派人來追殺他們了嗎?白一漠真的有那麼心狠手辣嗎?
“王爺,小姐。”馬車的簾子被人坐外麵掀起,沐琬辭看見一道逆光的模糊身影,一身勁裝,手握佩劍,“墨羽。”
“快走!”墨羽驀地轉身,出聲警示。殷紅的刀光劃過,便有一人應聲倒下。
明桀揚麵色冷凝,一把拉起沐琬辭,跳下了馬車,原本跟著馬車的數名護衛早已身首異處。
馬車外,不知何時竟下起了雨。淒冷的風雨裏,月光迷離,森然的數十道人影持劍而立,將他三人緊緊圍住。銀色的劍身折射著冷冽的寒光,冰冷的雨水大滴大滴地打在劍身上,擊起小小的水花,又順勢滑下。
明桀揚抿嘴笑了笑,黑發微微粘濕,低頭看她,“琬辭,怕麼?”
沐琬辭略微緊張地看了看如此陣勢的一群人,對著他笑道,“小心。”
明桀揚低眉而笑,將她往身後的空地一推,足尖一挑,取了一把長劍交到她手中,笑得清泠,“你站在這兒,不要亂動。”
“好。”琬辭點點頭,將手中的劍握得更緊了些。話音剛落,明桀揚已經輕輕躍起,銀色的劍光忽起忽落,雨水因劍氣而紛飛得愈發零亂,零亂的雨水裏傳來一陣濃過一陣的血腥氣息。
沐琬辭專注地盯著身前淺青色的身影,她很少見氣質清雅,從容淡定的明桀揚使劍,他本是一個翩然如玉的貴公子,一個原本屬於錦衣華服、負手執扇的男子,根本不適合在淒風冷雨的暗夜裏滿身血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