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帝王愛
世人都道君王無情，又有誰知君王隻是將他的情全都深深地藏了起來。身為君王，就不能為情所困，注定要做一個世人眼中無情無義的人。
長安，承暉殿中。
一室的金碧輝煌，卻顯得冷冰冰的。傍晚的夕陽從窗外落進來，卻是日光朦朧，透著灰蒙蒙的感覺。
小福子斂眉垂手立在一旁伺候，在殿中的一片寂靜中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自從……自從那名女子走了之後，承暉殿就變得越來越安靜，宮裏的奴才越發小心地當差。而坐在禦案後的那個明黃錦服的人，從那一刻起便沒有真心笑過了。
別人不懂各中緣由，他這個一直貼身侍候的奴才又豈會不懂。
明桀淵從早朝忙至傍晚，連午飯也未用。待他擱下筆時，一抬頭，便看見一縷即將從殿中地上撤出去的陽光，他略略有些失神，像是想到了些什麼，又像是遺忘了些什麼。
他再次坐了良久，才緩緩起身。“擺駕未央宮。”
小福子震了震，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提醒他未央宮早已變成了一座荒廢的冷宮。正欲開口時，卻聽得他自己輕聲道，“朕忘記了，她已經不在那兒了。而且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了，貴妃薨逝的旨意還是朕親手擬的。”
他的後宮之中永遠都不會再有一個名叫沐琬辭的女子，是他親手放走了她。他隻是還不習慣而已，還沒有忘掉她而已。
又或許說是他自己不願意忘記，所以才在這兒自欺欺人而已。
“皇上……”小福子歎息地喃喃道。他看見明桀淵的眼裏，神情空寂，平靜到如同一汪死水一樣。
他的主子曾經的那種活力不見了，如今的他就仿佛是心如死灰枯等年華老去的人。高處不勝寒，在那人離去之後，他最終隻剩下寂寞。
一身龍袍的男子卻微微一笑，隻是連嗓音也變得很空寂落寞，他淡淡道，“世人都是貪心的，若沒有得到也就罷了，可是當他得到過之後，就再也舍不得放棄了。朕也一樣，得到過了就舍不得放手，就算她從來都不是屬於朕的。”
這些年，他似乎已經忘記了很多的事情，可是與她相遇到分開的每一件，他都記得很清楚。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他都記在腦中，記在了心裏。
他從未想過為何會遇見她，為何在遇見到後所有的事情都脫離了他的掌控。
她悄然地闖入他的世界，撥開一片清明，卻也在離去後，留下偌大一處空洞。
很久以後，那裏已經不會再痛，卻也沒有了任何感覺。空洞得仿佛能聽見寂靜的聲音。
明桀淵笑了笑，“還是去走走吧。”
棄了輦轎，緩步朝著未央宮的方向走去。在她離開後的很多年，宮裏多了很多的新人，整座未央宮卻依舊是空著的。
每日都會有宮人去打掃，一年四季，未央宮中的布置都如當時她還在的時候那樣。夜裏，宮燈就會亮起，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那樣做，隻是似乎這個樣子，就會覺得她還生活在他的身邊。
未央宮裏極靜，這個時辰，這裏是不會有人的。他讓小福子在外麵候著，自己一個人進去，看著她坐過的椅子，彈過的琴，最後躺在那張他曾經睡過很多夜的那張榻上。
時光倒流，他的記憶仿佛回到了與她初見麵的那一日。
那一日，是他第一次被蕭家的人弄得險些發怒，然而偏偏他又不能同蕭家撕破臉。
小福子怕他氣壞了身子，便建議他去南王府遊玩。南王向來縱情玩樂，他的府中必有不少新奇的東西。果然，他確實發現了令他感興趣的，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名舞伎。是南王從京城最大的妓院涵煙樓請回來助興的，據說很有些名氣。
一開始他想，不過是一名舞伎，縱然有些不同之處也絕比不上後宮之中百裏挑一的女子。可是很快他便知道他錯了，當那舞伎隨歌而舞時，他一瞬間便恍惚了心神。她的舞蹈似乎帶著靈性，一個水袖，一個轉身都充滿了韻味，這是宮裏那些歌舞女官所跳不出來的味道。
那個時候，他還沒意識到些什麼，他隻是對眼前這名跳舞的女子感到興趣而已。就像是一個無聊了很久的孩子找到了一個新鮮的玩具一樣，他也同樣是無聊了太久，已經很久沒有什麼能讓他感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