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沐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覺自己已經換了一個地方。空氣中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眼前一片整齊的白色,他瞬間意識到了自己在哪裏。隻是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渾身也疼得厲害,轉頭目光向下,發現自己手背上正插著針,透明的液體從通過針管緩緩流入他的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眼睛被從窗戶中透進來的陽光刺得脹痛,他虛弱地閉上眼睛。身體使不上一點兒勁,試圖動一動胳膊,卻感覺身體像是年久失修的機器,嘎嘣嘎嘣地發出一聲聲慘叫。

這是他的身體嗎?韓沐被腦海中忽然冒出來的疑問驚呆了,如果不是……難道他又一次穿越到了別人的身體中?

但很快,他發覺自己想多了。韓奶奶端著一盆水從門外走進來,腳步蹣跚,她慢慢挪到床邊,揭開被子,擰好了毛巾,準備給他擦拭身體。

韓沐早在奶奶進門時便發現了她,卻因為身上沒勁兒說不出一句話,更別說從病床|上坐起來。奶奶仿佛也有些心不在焉,他試圖動動手指傳遞信號,都被奶奶忽視過去了……

……媽媽,偶像劇騙我!說好的病人動動手指就會被察覺呢!

正當他準備再一次積聚力量證明自己的存在感時,屋外傳出的一陣熟悉的聲音讓韓沐生生頓住。

“你一天有沒有事情幹啊?沒事幹不能掃掃屋子拖拖地嗎?你給他擦什麼勁兒啊,植物人躺在那裏有直覺嗎?他有感覺嗎?”

是小嬸兒!

奶奶手頓了一下,不知道是被小嬸兒語氣中不加掩飾的抱怨傷到,還是被“植物人”戳到了心肝兒,她沒有回小嬸兒的話,繼續完成手上工作。

見韓奶奶沒有反應,小嬸兒的氣焰更大了,喋喋不休地開始抱怨,從不爭氣的丈夫到淘氣的孩子,之後又埋怨韓沐,巴拉巴拉計算著為了維持他的生機,每天需要往醫院扔多少錢……

韓奶奶低頭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能說什麼呢?兒媳婦吵就讓她吵吧,為了阿沐……這些都不算什麼。

韓沐心裏卻不是滋味。

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他已經能夠想象到了,在小嬸兒的抱怨下,奶奶垂著頭縮著背,唯唯諾諾不敢多說一聲,可憐老太太受一輩子的苦,到頭來卻因為自己的事情在兒媳婦麵前低聲下氣抬不起頭來。

他掙紮著想要睜開眼睛,卻好像有什麼黏住了他的眼皮,一動也不能動。

“砰!”韓奶奶端起水盆,一點一點地往門外挪,隻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腳被什麼東西一絆,控製不住得倒了下去,連同手上的盆子也掉在地上,水灑了老太太一身。

“老不死的東西!”小嬸兒一扭頭,轉身出門走了。

老太太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委屈的像個孩子。

韓沐終於忍不住了,咬牙,使出吃奶的勁兒從床|上掙紮著坐起來,拔掉手背上的針管,幾乎是用爬的姿勢,挪到了韓奶奶身邊。溫暖的手掌拉住老太太,老太太一怔,僵硬地轉過頭,看到那日思夜想的場景終於出現在她眼前,一時不知道怎麼反應,呆愣在原地。

植物人自己醒來了。

這消息如一陣風般刮過,令不少醫生護士跌破眼鏡。

這個叫做韓沐的病人是在半年之前送過來的,聽說剛剛畢業工作不久,當時他被送來醫院時,整個人處於昏迷狀態,身體各項指數低的嚇人,醫院采取了能想到的所有措施也沒能把他從昏迷中喚醒。

奇怪的是,從各項檢查的結果來看,這人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仿佛隻是單純地睡著,卻一直沒能醒來。於是醫院隻好將其按照植物人的病例來處理,保證其身體存續所必須的能量,然後……靜待發展。至於病人什麼時候能醒過來,沒有人敢下結論。

隻是他們卻從來沒有想過,這位病人會這樣突然間自己醒過來,甚至看起來精神不錯。

不知不覺被當做醫學奇跡主人公的韓沐此刻正無奈地躺在床|上,被韓奶奶一口一口地喂著飯,韓沐被動地吞下奶奶做的愛心牌米粥,心中泛起淡淡的暖意。韓奶奶此時一掃先前的頹唐,整個臉上都泛著一層紅光,眼睛中的歡喜不加掩飾。

韓奶奶一邊忙著手上的動作一邊絮叨:“當時你的房東把電話打到你小叔這裏,我們都不信。等到趕到醫院裏看到你躺在那裏沒有生息,嚇得我……唉。你說你呀,奶奶不求你賺多少錢,不求你取得多大的成功,那些都是虛的,身體才最重要!奶奶還盼著你過兩年給奶奶找個孫媳婦兒,生個曾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