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李素英的話,穆連夏是想要笑的。
他盯著對方的眼睛,最後卻是一點都沒笑出來,而是慢慢說了話:“嬸嬸,我不想說太多。我這麼多年怎麼過的你心裏清楚得很,我想你也早就盼著我離開這裏的那天了吧。”
穆連夏字句清晰:“是,有的吃有的穿,但也就僅僅是吃飽穿暖我也沒說錯吧?從小到大,你對穆可傑怎樣,對穆可欣怎樣,對我怎樣,你自己心裏算的清楚呢。也就是叔叔回來的時候我能過幾天好日子。所以我想走,這不也是你想的嗎?”
“我……”李素英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然後又被穆連夏打斷了。
“你別說什麼你養我的事情,我就問你,我爸媽出事賠償的那十二萬,你現在能不能拿出來?嗯?”
李素英說不出話了。
十二萬說多不到哪裏去,說少也絕對不少。李素英大約沒有揮霍完畢,但也肯定不能說拿就拿出來的。而她這一沉默,穆誠便開始用震驚而又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了李素英:“你……你動了那些錢?!誰給你的膽子!”
他們夫妻倆兒吵了起來。
穆連夏不由回憶起了上輩子,到後來那次真正撕破臉的時候,穆誠已經因為意外截肢,在家裏沒了什麼地位,而穆可欣麻木地隻是看著。至於李素英和穆可傑,一個比一個趾高氣揚,得意洋洋的樣子穆連夏沒齒難忘。
別說那十二萬了,他非但一分錢都沒有要到,連帶著倒是提醒了李素英找人把穆連夏那房子轉移到了穆可傑的名下。
他什麼都沒有了,那時候。
穆連夏知道叔叔對他爸爸是記得的,記得爸爸對他的好,而那時候叔叔他也隻能顧著自己,所以什麼都沒有做。所以穆連夏不恨他們兩個,也隻是不恨。
他不是個所謂的白眼狼什麼隻記得不好不記得好,而是他後來遇到的好意真的是太少了,而他對叔叔的感情,也早就磨得差不多了。
這段爭吵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深夜才慢慢平靜下來。
穆誠整個人顯得頹廢了些,而李素英哭得歇斯底裏之後,被穆誠關在穆可傑的房間裏,也沒什麼力氣了,在抽泣。
穆誠看著站在門邊冷眼旁觀的少年,歎了一口氣,仿佛一下子又老了些。
穆連夏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長大了,有主見,也有能耐了。
穆誠自然也是知道為什麼穆連夏會挑明這件事的,但無論穆連夏是不是算計他,他對穆連夏的愧疚總是真的。他一直以為侄子過得還算不錯,自己在外拚命打工,賺的錢供養家裏是夠了的,想來也對得起大哥的在天之靈,卻沒想到,小侄子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過得那麼好。
到底還是他的疏忽。
這種時候,卻也能感覺出親疏遠近,也是因為穆連夏不是穆誠的孩子,所以穆誠才會感覺到這樣的歉疚,也就是歉疚,還想著是不是要補償。
他看著已經成長得有了棱角的青年模樣的穆連夏,再次歎了口氣:“叔……知道你長大了……你想要怎麼做,跟叔說說吧。”
“叔……”穆連夏也有些悵然,不由想起了小時候把他抗在肩上玩耍的漢子,但是他早做好的打算是不會變的,“叔,你永遠是我叔,但是我也真的想走了。”
穆誠沉默了片刻:“也好,你出去闖吧,但是記著,這裏永遠是你家。”
“嗯,”穆連夏應下穆誠的好意,“我……想把房子賣給你。”
穆誠皺起了眉:“連夏,你還小,你不知道房子是什麼意義。這個是你爸媽留給你的……”
“這房子早就不是原來的樣子了,別提什麼我爸媽留給我的,”穆連夏毫不留情地打斷,“而我走了,也不想再回來了。”
“你……”
“叔,我們直說吧,別當我們是叔侄,就當我們是在做生意。我之前已經打聽過了,我根據現在的房價折合一下算過了,那套房子不算太大,扣去零頭也就十來萬。我隻要十萬,房子你們去過戶就行了,反正你是我監護人。”
穆誠仿佛被震驚了一樣,他仔細地盯著穆連夏看了好久,歎了口氣:“你真的長大了……”
穆連夏沒有說話。
“如果你真的要這麼幹的話,我給你錢,房子我也給你收著。”穆誠緩緩低下腦袋,把臉埋在了攤開的雙手手掌裏,“你不用現在就打算那麼多。”
“別這樣了叔叔,”穆連夏歎了口氣,“我真的想把房子賣了,不是賣給你們也是賣給別的人,誰買不是買呢?我爸媽的那些錢我也不要了,當是這些年照顧我的辛苦費。再者,就算叔你是真的不想占我便宜,但真的拿得出那麼多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