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無端煩躁的情緒開始籠罩在他的心頭,明明之前他很少過這種情緒,但是事關除夕,他難免亂了心神,他手握著畫卷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開始發白,再一想到之前除夕一直口口聲聲同自己說對這幅畫的來路全不知情,他心底竟有了幾分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冷意。
“除夕——除夕——”
接連叫了兩聲除夕的名字,可是年曆中卻始終沒有任何回應,蕭南燭知道如無意外按照平時這種情況除夕肯定會很快的出來見自己,可是今天顯然這位曆師並不在家中,而這麼一細想,蕭南燭便立馬又一次開口喚道,
“寒食——”
猛然間抬高聲調,蕭南燭知道年曆中的其他神明們一旦聽到自己的召喚也一定會立馬出來,而果不其然,他話音落下之後,一身玄色衣裳的白發曆神就出現了他的麵前,似乎是之前並沒有想到蕭南燭會忽然叫自己出來,寒食明顯有些匆忙,等一看見蕭南燭神色不明的望著自己,寒食先是一愣心裏陡然間有了絲不祥的預感。
“除夕去哪兒了?”
蕭南燭的語氣明顯不太對勁,寒食聞言一愣倒是有些猶豫該不該將自己所知道的告知給蕭南燭,畢竟除夕有言在先,他現在這麼同蕭南燭說了也不大好,可是看自家曆師顯然一副心情不大好的樣子,寒食猶豫了一下才沉聲開口道,
“前日夜裏我同他去了濱江路,那裏自蛇母之後不知怎的又孕育出了什麼新的妖物,似是忽然冒出來的什麼東西,我們也不知它是什麼,除夕去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但一碰上那黑色的汙水就立馬染了邪祟,變得有些異常……這些天他讓我們不要同曆師你說,說自己會去弄個明白,所以……”
“他現在身上又染了邪祟?”
聲音都不自覺沉了幾分,蕭南燭原本還想著畫卷裏的事,現在耳朵裏卻隻聽見去了這一件事,寒食似乎是想到了除夕之前衝自己說的蕭南燭極不喜他這般的話,所以也不想兩人產生什麼誤會,便抿了抿唇便趕忙解釋道,
“當時除夕及時製住那邪祟,所以並沒有弄出大亂子,他這毛病一直都有,這次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話說到一半,寒食就不再說下去了,因為他明顯感覺到蕭南燭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有些不明白麵前的男人為什麼會忽然發這麼的火,而很快蕭南燭便猛然間沉聲衝掛在一邊牆上的年曆大喊道,
“阿年!出來!”
……
夜色如水,隔著朦朧的霧氣,紅衣的除夕正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他的身旁沒有阿年,也沒有任何人,可是劇烈的痛楚還是自心肺間不斷地湧上,攪得他心口一陣陣的煎熬。
偏偏這種痛苦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治愈,盡管這種痛苦曾經糾纏他上千年可是他還是感覺到了刻骨的痛,而唯一曾經能夠除夕帶來短暫安慰的人,此刻除夕卻不能見他。
“曆師……”
嘴裏無意識地念了念這個名字,一直低著頭的除夕意外的覺得一直泛著苦的唇舌間忽然滋生了些難以言喻的甜蜜,這讓他莫名的有些想牽起唇角小聲地勾起一個微笑,可是很快當他再抬起頭的時候,一張陰森扭曲卻極致豔麗的臉便出現在了夜色裏。
“出來。”
陰冷的語調比平時除夕不苟言笑的時候還要可怖些,他就這麼獨自站在這高聳的鋼架大橋上盯著底下黑乎乎的江水,顯然並不在乎有任何會傷害到他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麼同樣身為曆神,寒食清明乃至很多曆神都不敢冒犯抑或是違抗除夕意思的原因,而當此刻,當據說身染邪祟所以顯然與平時不大一樣的除夕獨自來到這個再一次勾起他噩夢的江邊時,他終於回想起那一晚當他和寒食來到這裏查看情況時,他所看到的那些像幻覺又好似不是幻覺的東西。
“你終於願意來見我了嗎?背著所有人,你怕別人知道你的秘密對不對……”
濃稠的黑霧中,原本早已恢複平靜的濱江若隱若現,除夕表情陰冷地看著那些湧動的江水,卻無法分辨出這究竟是什麼,這是他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所以難免有些戒備和不耐,而很快那大片黑臭的汙水卻像是忽然成了一麵能折射出東西的鏡子,將一些奇異的,連除夕自己都快忘記了的畫麵映射了出來。
“他們都怪我,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對不對……”
嫣紅化作清晰可見的血淚,身形瘦削的紅衣少年雙眼通紅,眼尾似是被雨水沾濕的豔色花瓣,他努力地將自己冰冷的軀殼抱緊,似是想讓他別再繼續說下去,可是最終他卻隻是不住的顫抖的笑了起來,而在將手掌扭曲的握緊後,臉色慘白如紙的紅衣少年這才咧開了森白帶著鮮血的滿口牙齒笑了起來。
“我的名字叫夕,軒轅氏口口聲聲要除夕滅魔,除的是害人的夕,滅的是害人的魔,那我就屠了他整個華夏,讓他再沒有機會除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