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的話不無可信之處,同為曆神,除夕君若是真的犯了殺孽,你我都不能輕易姑息,那我就先用神力將他製住,免得再生事端,其他的還是讓曆師回來再做定奪吧,如何?”

中元看上去似乎對除夕的態度頗為厭惡,今天的這件事不僅驚動了大多數的底層曆神,也讓他們這些傳統節日不得不出來維持局麵,他一向隻認事實不管情麵,自然也不會對真犯下殺孽的除夕有絲毫的客氣。

於是說話間他已經用自己的神力將除夕原地禁錮了起來,黑色的烈火紋路繞著除夕的脖子纏緊,把他整個人都像是囚徒一樣拴著,那力道甚至讓除夕被迫跌跪在了地上狼狽的喘息了起來,而花朝見狀不悅地皺起眉剛要說話,中元已經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花朝君,你又何須有這樣無用的同情?除夕君若是想殺人的話,在座的每一位可都逃不掉,我也隻是為了保命而已。”

這話說的有些過分了,寒食和花朝臉色同時一沉,顯然都對此有其他看法,畢竟除夕被邪祟沾身的事情常有,卻很少真正傷人,他對孩子的包容和喜歡從千年前就一直如此,到如今更是從來都沒有變過,可是初九也不可能在這種事上說謊,這世間更是不會有能輕易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殺死曆神的邪祟存在……

這般想著,心底難免起了些許的動搖,寒食複雜疑問的眼神落在除夕身上,指望著他能趕緊再說出些什麼證明自己的清白,然而除夕的臉色始終是那般蒼白陰鬱,襯著那雙鮮血淋漓的手也變得可怖起來,這讓在場的寒食花朝中元十三都有些下意識的後怕,年曆中也傳來了各種曆神們竊竊私語的聲音,而就在氣氛顯然有些僵持住的時候,一直顯得表情冷漠,沒有太多情緒外露的除夕卻忽然用一種難以描述的神情抬起眼睛望向了門口。

帶著點遲疑,又帶著點慌張,仿佛剛剛的全部冷酷都隻是一層脆弱的殼子,被門外那個即將到來的人一碰就會碎掉,伴著這種情緒上的動搖,那扇門終是被打開,而當那種熟悉的氣息傳來,從外頭回來的蕭南燭同清明已經出現在了除夕的視線裏。

“曆師——”

站著的幾位曆神紛紛恭敬的給蕭南燭行禮,匆忙趕回來的蕭南燭神色不定進門之後也隻是看著滿地未幹的血跡不說話,沉著臉的清明節嗅了嗅血味又看了眼收攏袖子的寒食,顯然已經猜到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了眼除夕完全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好,而與此同時,臉色陰沉的蕭南燭已經緩步走到了被中元禁錮在地上的除夕身前。

袖子裏的桃花還散著淡淡的甜香,蕭南燭卻已經沒了將它送給任何人的心情了,他覺得自己的心口伴隨著被殘忍殺死的十二而被割開了一個猙獰的口子,無論他怎麼說服自己去相信麵前這個淒慘狼狽地像是困獸一樣的紅衣男人,那些長久困擾在他心中的疑問和猜忌還是一瞬間全部用湧出了。

那幅畫的消失,除夕這段時間的異常,還有那些一直以來都被努力壓下不去細想的破綻。

“我早該想到的……可我之前居然一點,都沒有提防你。”

蕭南燭帶著失望和自嘲的聲音讓除夕的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了起來,僵硬站立著的男人看著他情緒激動的樣子卻第一次不為所動了,中元施下的禁錮之術把除夕的行動都局限在一個很小的空間裏,此刻他眼睛血紅的盯著自己的掌心,卻偏偏沒有一絲勇氣去抬頭看看蕭南燭的表情,他的心一陣抽筋,一時間疼痛的蜷縮了起來,而原因在於……他知道自己最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不是初九不願意不相信,也不是花朝不願意不相信他,而是就連蕭南燭……也不願意相信他沒有去殺十二。

“我沒有……我沒……”

用微弱到自己都快聽不見的聲音勉強的張了張嘴,除夕的眼淚順著眼眶不斷地往下流,痛苦的嗚咽一下子蓋過了喉嚨裏本該發出的聲音,他心底的那些被迫殺死十二所產生的愧疚,被所愛之人厭惡的恐懼,被所有人排斥的悲傷和無奈瞬間淹沒了他整個身體,而在心底深處夕那惡意囂張的笑聲卻還是一陣一陣的傳上來。

……

【除夕啊除夕,你聽見了沒有?】

【沒有一個人哪怕願意相信你。】

【你的曆師,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而普通人從來隻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啊,你就……聽我一句吧。】

【趕快】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