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昭帝三十三年,夏,六月。
國都朔陽城中正烏雲密布,悶雷陣陣。雖是正午,但天色卻暗得如夜幕降臨時一般。灰黑的天空,像一張巨網籠罩著整座都城。一道閃電過後,積蓄已久的大雨,終於傾盆而下。
“快!快一點,他們來了我們就走不了啦!”城郊麗山的越泱書院中,書院的嚴先生帶著他的弟子迅速的收拾著屋內的書籍,有的被弟子塞進內衫裏,有的則裝上了門外的馬車。
“師父,那些官兵已經快到山下啦!”一名弟子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即便有雨傘遮擋,他的衣服也已淋濕了大半。他一邊說著,一邊幫著屋內的同門搬運收拾著東西。
“《書》與《易》都裝上車了嗎?”嚴先生大喊了一聲問道。
“先生,這兩部書已經全部裝上車了,剩下的是師兄們平時寫得一些文章。”
“好,那你帶著師兄弟姐妹們,趕緊上車,從後山的密道走。”
嚴先生話落,屋內的弟子迅速撤出了書院,上了門外的馬車。當屋內最後一名弟子上車後,嚴先生迅速又在書院裏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弟子遺留在書院之後,便迅速從後門跑出書院,上了門鎖。此時馬車已經走遠。
嚴先生一邊跑,一邊時不時的回望著身後書院的方向,當確定官兵沒有追來,便拐進樹林,進了一條羊腸小道。
嚴先生之前常常走這條羊腸小道,本已經習慣。可現在是雨天,小道上有很多石子,土質鬆軟,被雨衝刷過後,還有一些已經坍塌的路段,所以,現在再走這條路,就變得艱難了許多。嚴先生身上本來幹淨的衣服,已經濕了個徹底,鞋子上更是沾了許多泥土。
一聲驚雷,嚴先生踩在一顆石子上,腳下一滑,便順著山勢滾了下來,頭撞在了一塊石頭上,便暈了過去。不一會兒,兩個道士裝扮的人,來到了嚴先生身旁,探查後得知他還活著,便將他抬到了不遠處已等待著的馬車上。
當嚴先生再醒過來時,自己的師兄薑先生的兩個女兒正和自己坐在同一輛馬車內,薑先生的兩個女兒,一個叫做薑顏,一個叫做薑琴。薑顏已受了傷靠在薑琴的肩膀上,正處在昏迷中。
“師伯,是淩風道長和丹陽道長救了你。”薑琴看著嚴先生眼中充滿著驚訝與疑惑,於是,便開口為先生解釋。
“你就放心吧,我們已經出了朔陽城。那些官兵主要搜的是書,我用幻術給你易了容,他們認不出你,所以我們現在安全了。”
嚴先生聽到是丹陽道長的聲音,也就放下心來。嚴先生掀開簾子,他們已經在一條寬敞的山路上了。
在都城郊外一座山上,子昭與幾位師兄弟們,被當朝丞相杜肇押送著,將要把他們送到“刑場”,要對他們進行坑殺。
當子昭看到遠處越泱書院火光通天時,心中本已是一潭死水的他,情緒開始失控,拚命的要掙脫羈押他的官兵的束縛。
“放開他吧,他跑不了!”
聽到杜肇的命令,士兵們便鬆開了手。
子昭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朝著越泱書院的方向跪了下去,雨水淋透了他的全身,已分不清他臉上的是水還是眼淚,隻見他兩眼無神,口中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
杜肇走到他的身邊,拍了拍子昭的肩膀說道:“你本可以活著,但是,你選擇了一條必死的路。”
在當今聖上下了焚書的命令時,杜肇單獨接見過子昭,並且杜肇告訴他隻要他肯脫離書院,放棄儒家弟子這個身份,那麼他就可以活著。但是,子昭沒有脫離自己從小到大生活的書院,而是選擇與書院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