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媽與虎子爸都屬虎,虎子媽比虎子爸小一輪。
虎子媽娘家條件比較好,小時候還念過幾天書,人長得也漂亮,可就是爹媽都死得早,哥哥在很遠的地方工作,十八歲就把她嫁給了比他大十二歲的虎子爸。
虎子爸是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一個大字不識。人長得黑,是棵老生的獨苗,爹媽還沒給他娶上媳婦就去了天堂,家裏僅有的三間房還是土改時分到的。小兩口結婚可算是白手起家。
虎子爸脾氣大,性子倔,不愛言語,肯吃苦,會過日子,外頭見著一根柴火也撿回家。在生產隊是個好勞力,別看頭腦不太靈敏,可幹活實誠,肯賣力氣,總是掙頭等分,人緣也不錯。
虎子媽呢,從小嬌生慣養,吃喝穿戴都挺講究,靠虎子爸那點收入,根本滿足不了他的需求,所以一進門就看不起這個“老頭子”。
由於經濟上不行,年齡上又有差距,脾氣性格也不和,倆人又誰也不讓誰,不管是黑天白日總是戰鬥不斷。虎子媽仗著自己歲數小,稍有不順張嘴就罵。虎子爸能忍,不惹急了不言聲兒,可虎子媽以為虎子爸天生就是個木頭疙瘩,罵起來沒完,一來二去,氣得虎子爸也不再忍耐,你罵我也罵,並且鉚足了勁喊叫,再急了倆人還動手招呼起來,每次都招來不少人看熱鬧。兩口子打架在村裏那算是出了名,罵人的話也挺新鮮,經常讓人當話把兒說。有時一打架,倆人敢連著好幾天不說話,甚至單吃分住。村幹部了解他家情況,有外出工盡量讓虎子爸去,一是讓他們分開一段時間可以緩解一下倆人的矛盾,二是有點補貼能增加一些收入。你別說,這招兒還挺靈。久別勝新婚,可超不過三天,倆人準得幹一仗,打架簡直成了倆人的家常便飯。
你別看倆人脾氣不和,虎子媽這一輩子也沒少生孩子,算起來有七八個。當時條件差,又沒個老人關照,虎子媽又不經心,有的生下來沒幾天就死了,有的活了幾個月,還有一個出天花都五歲了也沒活長。為這,虎子爸沒少跟她媽幹仗,說他不配做女人,要是留不下兒子傳香火,就把他休了另娶。這一說不要緊,虎子媽眼看自己過了四十,也真怕這輩子沒後,老頭子走了沒人管它,脾氣有點收斂。可也怪,原先他不想要孩子時候不知不覺的就有了,現在他越想懷孕越是懷不上,急得他去求隊長別把老頭子派出去做工,幹點輕省活,回家象變了個人似的,不僅不像過去那樣整天找喳打架,還好吃好喝伺候。虎子爸鬧不清咋回事,心說老年間都說這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我這老婆咋說變就變好了呢?
這老婆一好,虎子爸心情也舒暢了,倆人感情也融洽了,終於在虎子媽四十八歲這年生下了這個小虎仔。老來得子,兩口子那真是疼愛有佳。為了孩子,虎子爸請了一個月假伺候老婆,不到滿月決不讓她出屋解手,六十歲的老頭子天天給孩子洗尿布,端尿盆,也確實感動了虎子媽。
虎子滿月那天,吃酒的人走了以後,虎子媽靠在虎子爸身上動情地說:“老頭子,真對不起,這些年都是我不好,從今以後,咱從頭開始戀愛,我要好好伺候你這後半生。”
虎子爸也動了情,憨憨地笑著說:“都三十年了,你還懂得什麼叫愛,咱不打架就行了。”
“不打架啦?”虎子媽有點驚奇的問。
“都老夫老妻的了,還打什麼架,可別把這壞毛病傳給下一代。”
“那,我要是再犯渾你也不發火?”
“不發火,我忍著。不過,你也別太放肆,要是太擠得急了也保不齊。”虎子爸說著,用手輕輕的在虎子媽臉上刮了一下。
虎子媽象小孩似的就勢躺在虎子爸懷裏撒起嬌來,滿臉皺紋的臉上露出了少女般的微笑,嬌嗔地說:“人家十五就沒了爹媽,實指望找個大男人跟爸爸,像哥哥一樣待我,誰象你,跟個倔狼似的,一點也不知道讓著我。你要是從我一進門就像現在這麼疼我,我能跟你打架嗎?臭老頭子!”虎子媽說著,用手捅了一下虎子爸。
虎子爸順勢攥住虎子媽的手,嘿嘿的笑著說:“那,我也是獨苗,我爸我媽也疼我著呢,你疼過我嗎?好了好了,咱就從現在開始吧。”
你別說,自從有了虎子,兩口子還真好起來了,村裏人再也沒聽說他們家打架。
村主任問他們怎麼和好的,虎子媽說:“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還打什麼架,多讓人笑話,都讓著點不就行了。”
再後來,虎子家還被評上了五好家庭,門外貼上了小紅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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