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偷了雌鳥兒出來,那雄鳥兒仍在父王帳中。”完顏楚月不知所以地解釋,旋即明白了他問這句話的原因,同樣臉色大變,從他懷裏一欠身躍起,踢滅篝火,先已打了個尖哨。
白馬小飛應聲而至,倆人並騎上去,就欲離開這危險之地。
此刻,天色已黑,隻剩地上暗紅的篝火餘燼。
“嗚——”的號角突然響起,從身後的坡上、小河的對岸湧出了無數手持火把的金軍騎兵,迎麵霍然飄著一麵繡金帥旗。
夜空裏傳來一聲清脆的鳥叫,完顏楚月腕上的雌海青兒歡啼一聲,振翅飛起,和追來的雄海青兒會合。
她粉麵刷白,他也內心淒歎:“這海青兒夫妻團聚之際,就是我和郡主生離死別之時。”
騎兵們漸漸靠近,閃閃發光的槍尖將他倆圍了起來,中間簇擁著一名豹眼卷須的大將軍,身披白色披風,一身黃金盔甲,胯下一匹大黑馬,虎威逼人。
為了追緝一名小小的百人長,十萬金軍的主帥撻懶親王竟然親自出動了,其身後卻無其他高級將領跟隨,隻有一騎矮馬的文官——秦檜!
原來高級將領們大都上了楚州前線,剩下的要留守大營。
撻懶得知女兒偷了海青兒逃出,知女莫若父,顯然救她的奴才去了,本來也犯不著如此大動幹戈。
他甚至想如果侍衛隊追不到他們就罷手,放過那百人長算了,女兒任性幾日自會回來。
但秦檜的一番話讓他改了主意,而別的將領無法製住這個刁蠻的丫頭,撻懶隻有大駕出動。
“此等人物,不為大金所用,必殺之!”想起秦檜的那番話,撻懶有些可惜地看向改著宋服的他。
這小子是塊領軍的料,十萬大軍圍了半年都動搖不了的楚州,竟給他一朝破入,若假以時日,必成為瑜亮級的人物,一旦歸宋,乃大金心腹之患。
撻懶頓即轉成寒冷的目光:“明日,你好!”
這一下端無生機了,好運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關照他,何況,老天爺已讓他見了心上人一麵,更享受了片刻的溫存,死也值了。
但他仍尷尬不已,當著金軍上下的麵,他一個叛逃的百人長和高貴的郡主親密共騎,對郡主的父親來說,當然好不到哪裏去。
懾於撻懶往日的積威,又是心上人的父親身份,他的雙手越過懷裏的完顏楚月,撇開金軍的禮儀,怪模怪樣地學著江湖方式抱拳致敬:“大將軍,明日有禮了。”
這將郡主環抱在內的姿勢甚不雅觀,而且決絕地表明了他再不以金軍身份自居,再無斡旋餘地。
完顏楚月心知要遭,阻止不及,便見父親眼眸收縮,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她知道這是父親殺人前的一貫作風,本想持寵求父親放情郎一條生路的希望徹底破滅。
“大膽明日,居功自傲,臨陣叛敵,以下犯上,罪罪當誅……”秦檜識機上前,一條條數出他的罪狀,要讓士兵們聽得信服,畢竟這同胞小子在金營的影響不小。
秦檜還有一條沒說出來:“冒犯過本官。”
他看著這中國曆史上名聲最臭的漢奸在麵前噴著唾沫星子,恨不得上前揪下他的狗頭,隻可惜自己就要告別這塵世了,可千萬不能放過這當麵痛罵大漢奸的最後機會。
他一口唾沫吐過去:“我呸!秦檜你大爺!你這遺臭萬年的大漢奸,給老子聽著:你賣國求榮,是為不忠;認賊作父,是為不孝;縱妻不貞,是為不節;陷害忠良,是為不義!你這不忠不孝不節不義之徒,五毒俱全、十惡不赦的大奸臣,死後將被鑄成跪地鐵像,任後人千唾萬罵,千秋萬世,永不超生……”
最後,索性連他所能想到的各種方言的國罵、乃至英語的三字經都脫口而出,幸虧完顏楚月聽不懂這些,否則不洗耳三日才怪。
她心中詫異之極,情郎怎麼跟執事有天大仇恨似的,給執事扣了這麼多駭人聽聞的罪名,後麵更冒出許多稀奇古怪的字眼,料想也不是什麼好話。
在場聽懂漢話的金兵們皆有同感,秦檜夫婦在金營中一向名聲惡劣,隻靠撻懶撐腰,而完顏明日卻被視為英雄的象征。
他觸犯軍規的原因早已傳來,絕非臨陣叛敵那般簡單,所以倒有大半兵士心中叫好。
他這一頓罵罵得痛快淋漓,過癮之極,直罵得秦檜渾身發抖,手腳冰涼,幾欲跌下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