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驚之下,明日的腦海裏映出自己在艙底抹灰弄出的動靜,在當時亂糟糟的情形下,竟沒有逃過這燕人的耳朵。
他與楚月心有靈犀地握緊了一下手,再分開,分別擎出了兵刃。
他手中是銀色小刀,楚月手上是那把彎刀,她先贈於他,再遺失於反出楚州之戰,被達凱收為戰利品作隨身佩物,最後物歸原主。
他倆凜然不懼,皆因船上有威脅的僅此一人,隻要收拾了這燕人,秦檜等自是不足為慮。
倆人默契地做了分工,楚月主攻,他助攻。
本來,他雖算是她的徒弟,這大半年的闖蕩下來,早已非昔日之明日,隻是昨日受了內傷,身體仍很虛弱。
在此危險關頭,他作為奇兵配合楚月,才為上策。
艙蓋忽地大開,倆人俱眼一花,已習慣黑暗的眼睛受到強光的刺激,幾乎睜不開來。
不好!這正是敵人的可乘之機,明日不顧一切地擋在了楚月身前。
並沒有預期的敵人攻入,恢複正常視力的他先回頭看了楚月一眼,隻見一張再厚的灰塵也掩蓋不住的俏臉上,正露出感動的光芒。
他心頭一熱,麵對的縱是刀山火海也義無返顧了。
再看清周圍俱是古色古香的箱櫃,而他充作尿壺的瓶子,乃是個價值不菲的古瓷,真是身在“富”中不知“富”啊。
明日搶在楚月之前翻了出去,卻是以己為餌,誘敵攻擊,誰知尚未看清敵人,便聽呼啦一聲,一張大網迎頭罩下,蓄勢待發的小把式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原來是郡主,趕快放了!”楚月雖然滿臉灰塵,秦檜還是一眼認出她來,忙不迭地從座位上下來相迎。
“這位是……”秦檜站到跟前,一臉狐疑地打量著網裏灰頭灰臉的另一人,忽然眼中掠過一絲狂喜,仰天大笑起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明日小賊,竟是你!哈哈……高益恭,把這小子捆好!”
秦檜又想起了什麼,笑聲嘎然而止,露出緊張的神色:“郡主,你們怎會到這船上?”
“哈哈!老秦,好久不見!”明日倒大笑起來,順勢向正被那燕人解開網縛的楚月使個眼色,生怕她泄露底細。
因著撻懶的緣故,楚月對秦檜沒有什麼惡感,明日苦於無法說出大漢奸以後的惡行,其實這些惡行跟楚月有何幹係?若從大金的角度看,秦檜倒是一片忠心哩。
楚月會意地眨了一下美目,其中的厲害關係,她怎會想不到?若秦檜以為所負使命被他倆窺破,隻怕翻臉滅口亦未必,或許不敢動她,明日自無幸理。
她故意板起臉,嘲諷道:“自家是叫你秦執事還是秦中丞哩?枉我父王如此待你!若非你買通的旗牌官被我製住,自家還不知有這一條逃出的密徑哩。”
明日暗暗叫絕,楚月這一番連消帶打、半真半假的話兒,足可打消秦檜的疑心,以謊言大師自居的他,自問也不能脫口編出這般合乎邏輯的假話,真是越美麗的女人,越能騙死人!
秦檜心中釋然,恢複了笑容:“秦檜隻求落葉歸根,大將軍當能諒解。郡主與這小子攜逃而出,又不怕大將軍怪罪麼?”
關於明日、楚月、達凱之間的三角關係,秦檜可算是金營中看得最透徹之人,那個偷天陷阱雖不是其想出來了,也有其一半功勞。
當日教尊定計時,秦檜曾詳細分析了明日對楚月的情結,指出他非來不可!
沒想到眼前真出現了明日救出楚月的結果,可是大出秦檜意料之外,但一則喜歸故鄉,二則明日小子落入手中,那和氏璧在望,兩大喜事的衝擊下,對一些細節上的疑惑也拋開了。
秦檜像看一個活寶貝似地看向他:“明日,可知現在人人欲得你而甘心,我該如何處置你?”
“你待怎樣便怎樣?”明日在網中抹去臉上的灰,昂然回應,隻可惜手中已無兵器,不過看大漢奸奇貨可居的神態,便知自己無性命之虞了,他有心情打量起四周來。
小小的座艙裏人還不少,中間是正座上的王氏,這婆娘一襲粉裝,高貴端坐,渾不見之前被宋兵調戲的狼狽,正用一雙發亮的媚眼仔細打量著自己。
後麵立著一個少男一少女,看其裝束,應是一童一婢。
側麵坐著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文士,非仆非主,像個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