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卷 第九十八章 歸來(1 / 2)

驀地,上方傳來懶洋洋的三個字:“忠不忠?”

明日立刻記起自己所編的橋段,第一時間做出應答,一甩鼻涕,斬釘截鐵、鏗鏘有力地呼了一聲:“忠——”

這後韻綿長的一聲回蕩在朝堂之上,深得河南腔的精髓,眾文武卻聽得雲裏霧裏,這君臣二人一唱一和,唱得卻是哪一出?

原來禦史台審查“秦檜”的奏折直接上報趙構,並未傳開,隻有寥寥大臣知曉,卻一時未聯想到這個橋段。

禦座上的趙構卻似沒聽清似的,又問了一聲:“忠不忠?”

明日聽出小王八蛋的期許之意,精神一振,有如後世說相聲的捧哏一般,渾身使勁,再次應了一聲:“忠——”

這次的“忠”聲更壯,乃是多了一人加入,位於右列武將之首的檢校少保、神武右軍都統製、領二鎮節度使——張俊。

張俊雖為武人,但最會迎合聖心,即便沒聽過這個“典故”,反應卻是最快的,搶功般地跟進第二聲。

不愧是武人,中氣十足,隻是多了一絲諂媚,餘音繚繞,聽得明日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範宗尹自然看過禦史台的奏折,此時才尋過味來,反應已比張俊慢了半拍,暗罵這廝無恥,不愧叫“張鐵山”,麵目黧黑,又臉皮奇厚。

“範三照”此時隻照別人,不照自己,正懊惱間,正尋思是不是補上一個“忠”,便聽得聖上不甚滿意地問了第三遍:“忠不忠?”

這一下,應者更眾,滿殿回響:“忠——”

以範宗尹為首的左列文官喊得最響,大多是善解上意的老江湖。

隻有富直柔暗自一歎,心如明鏡,秦檜南歸的疑點甚多,聖上顯然不欲追究了。

右列的武將人數本就不多,並非個個都如張太尉這般八麵玲瓏,頓時輸給了文臣之列。

太尉乃武將最高階的虛銜,也可作為高級將領的尊稱。

趙構仍不滿意,再來第四問,:“忠不忠?”

“忠——”此時,再遲鈍的臣子也反應過來,滿朝文武異口同聲,不亞於山呼萬歲,聲動殿內殿外,再經過大小宦官、大內侍衛的悠悠之口,傳入民間。

自此,趙宋官話便多了一個禦口親封的典故:忠不忠?忠!

後世之人若是知道這個最大路的河南方言竟是出自秦檜,隻怕河南人頭上的惡名又多了一項。

趙構龍顏大悅,好似看到一殿的孤臣,皆隻對自己一人效忠,油生感慨:“好一個‘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秦愛卿樸忠過人,朕得之喜而不寐,蓋聞二帝、母後消息,又得一佳士也!”

皇帝金口玉言,一句話為歸來的“秦檜”定了性。

聽到“愛卿”兩字,明日心中的石頭徹底落地,知道自己給趙構留下極佳的第一印象,忙不迭“謝主隆恩”,更感謝後世那位以筆為刀、剖向黑暗的文壇鬥士,自己一不留神盜用了他的千古名言,於心有愧啊。

明日進入了狀態,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談,縱析金國目前的政治與軍事形勢,皆是堪稱機密級的第一手資料,不是禦史台的奏折可以涵蓋的,聽得趙構頷首不已、群臣聚精會神。

這份撻懶提供的大禮,更令明日在廟堂之上的第一次亮相中,就站穩了腳跟。

不知是王氏的填鴨式補課起了作用,還是逐漸適應了大宋官場的氣氛,在後世一介白丁的明日,政治嗅覺也變得靈敏了,竟然嗅出了撻懶對大金懷有異心的味道,對那日偷聽到的“莫須有”陰謀有了一絲猜想。

明日言罷歸班,趙構再次龍顏大悅:“眾卿家,秦卿南歸,乃天賜我朝良臣,當予以何任?”

範宗尹怎可放過這個順水人情,上前奏曰:“禮部尚書有缺!”

富直柔盡職盡責,明知聖意已決,依舊出班反對:“陛下,臣以為不可!秦公南歸事宜尚待察議,俟察明之後委任不遲。”

明日心中佩服,不知該恨還是該敬這位諍言直諫的富中丞。

同知樞密院事李回與範宗尹同一陣線,附和啟奏:“陛下,秦公存忠帝室,天下共聞,身在胡地,如蘇武守節,今冒死南歸,反遭如此猜忌,豈不教世人寒心……”

又有大臣走出,加入辯論的行列,或曰其疑、或辯其忠,朝會成了辯論會,無論哪朝哪代,皆是如此。

看著群臣嘈嘈不絕,趙構眉頭暗皺,此時他年紀尚輕,掌控朝廷的能力不足,愈發體會到缺乏一位忠實執行朕意的孤臣,而秦檜的適時歸來,正是時也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