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快點將我送官吧。”明日故意這樣說,暗中卻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玉僧兒哪知他的壞心思,又悠悠一歎:“你真當僧兒是恩將仇報的人麼?人家不知你從前如何,但跟你相處下來,加上方才見證,這‘好漢’二字,你擔當得起。僧兒猜你必有常人不知原由,擔上那天大罪名,這等國事不是我等小女子過問的。人家隻會等你養好傷後再報官,以報你的情義。隻要你留在玉紅院一日,你便是僧兒的恩公,而且……”
明日默然以對,感於她的有情有義,越發覺得她可欽可敬。
玉僧兒繼續道:“僧兒會給你個公平的機會,待你康複之後,讓你自行離去,然後再通知官府,至於你能否脫身,就看天意了。”
原來妙人兒還留給他這麼大的餘地,明日去了動粗的念頭,樂得真想抱住她親一大口,若非妻兒責任壓心頭,老子怎地也要跟你溫存一番,一償那百日之恩。
他看著她的絕色姿容,忍不住調笑道:“小僧兒,以身相報之說,還有效麼?”
玉僧兒不期他冒出這話,羞得坐起來,玉麵緋紅,絞著雙手,垂頭不敢看他,嚶嚶私語:“那個……自然……”
正在要緊關頭,外頭有人敲門:“紅娘子,知府陳大人拜見。”
明日一驚,知府陳大人?定是德安知府陳規了,故人之兄也。
一向享有清譽的陳規怎麼來了,是尋花問柳,還是另有內情?紅娘子又是誰?
他不由懷疑地看向玉僧兒,她嗔了他一眼,低語:“紅娘子是僧兒現在的化名,人家要賣你,早就賣了!”
明日訕笑,衝她做個鬼臉:“我是不滿他壞了我倆好事。”
玉僧兒又是一羞,忙整裙平髻,從容向門外應道:“煩請陳大人稍候。”
妙人兒翩然而去,連一城知府都賞麵親來,足見她魅力之大,是寶石到哪都會發光的。
明日還是有點擔心:她會不會說話不算數,這可是現成的報官機會?又自責自己小人之心,小僧兒不是這種人……
不想玉僧兒很快轉回,一麵帶門一麵道:“知府大人原來是要見你。”
見我?素昧平生的!明日臉色微變,莫不是走露風聲,陳規故意前來查探?
“放心,是好事。”玉僧兒笑吟吟兒扶他坐起,輕言快語地交代,“明日,你已昏迷三日,我托稱你是我哥哥紅大。那陳大人日前派人送帖子來請你過衙門,要為獲救百姓賞你呢,人家以你傷勢未好擋回,今兒躲不過了,堂堂知府親自登門,你怎地都要見見。”
他釋然,又想起什麼道:“我就這樣見陳大人?”
“我早有準備,在你麵上做些手腳,包無人認出你是明日。”玉僧兒說罷拿過一個小錦盒,取出幾個希奇古怪的物件,在他臉上如飛似動作數下。
她心細如發,什麼都考慮周全。
“這便好了?”他忙拿起落在床上的銅鏡照了照。
嘿!不敢相信,在玉僧兒的巧手下,他的鼻子塌了,嘴巴大了,雙頰多出幾顆大麻子,變成一個粗醜大漢。
玉僧兒再出去,陪一位士大夫模樣的清瘦老者進來,其沒穿官服,頭戴紗帽,身著皂衫,紮革帶,烏須垂胸,腰杆挺直,矍鑠而端毅——一副憂國憂民的忠臣形象。
這便是胖子陳矩的哥哥陳規麼,多麼截然不同的兩兄弟,除了眼神相似——具有穿透力,陳規更顯深邃。
明日坐在床上欠身道:“紅大見過陳大人,小人有傷在身,不能趨庭,望恕罪。”
“紅義士勿須多禮,本官先代百姓向爾致謝。咦,你們口音不同啊!”陳規關切地看過來,目光在他的平頭上多停留了會。
玉僧兒乖巧替他解釋:“我哥哥自幼出家,連口音也變了,剛自寺廟還俗,頭發古怪,大人莫怪。”
她輕描淡寫,為他遮掩過去,殷勤地請陳規落座並敬茶。
陳規毫無官威地坐下,和易近人:“哦,吾方外之交不少,不知紅義士原先於哪座寶廟出家,緣何還俗?”
身為一方父母官,對外來顯眼者當然留意,這是打探自己來曆了,明日趕緊順著她的話編下去,以免說漏嘴:“小人本在東海鬱洲大島上一座小廟出家,隻因戰火波及,廟破僧亡,隻餘小人一個,不得已還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