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人回到正題:“卻說小賊這番一反常態,與以往稍縱即逝大大不同,他頻頻現身,各處均有發現他的行蹤,偏偏誰也拿不住他。”
契丹漢子似乎為了遮掩剛才的失言,再次打岔:“先生又說笑了,小賊若潛身下去,自難以拿住,若說他現身露臉,還無人拿住,也忒笑我大宋無人了!”
說話人拿此人沒轍,無奈道:“這是實話,小賊端的有神通,你明明看他在茶樓喝茶,轉眼過去,便找不到了。江湖上有不少傳言,最離奇的是說這小子學了茅山道術,能忽而變男,忽而化女,忽而長老,忽而歸少,早遁走了。”
契丹漢子竟賣弄自家的學識來:“茅山道術遮莫聽說過,隻聞有五行搬運、穿牆破壁、騰雲駕霧,卻沒聞有變化之術,這倒新鮮,莫非……”
說話人一口打斷他:“這位客官,是你講,還是我講?”
契丹漢子一臉憨笑:“先生你講,當然是你講。”
金剛臉漢子不好意思地以手遮臉,隻當他不是自己的同伴。
說話人的思路一再被打斷,沒好氣地作了小結:“明日小賊的蹤跡一路循北,過淮而去,我大宋官兵、各路好漢眼睜睜地看著小賊遁入偽齊境內,不知所蹤。”
“先生……”
“這位客官,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忠不忠?”
“忠、忠!先生,我隻是氣不過,這小賊就此沒影子了?”
聽客們忍俊不禁,一路聽下來,反倒覺得這樣的一問一答很是新鮮,尤其一個正宗開封府官話,一個燕京口音,比一貫的單人說話有趣多了。
見聽客們並不著惱,氣氛良好,說話人也笑了:“非也,小賊又做下令人瞠目之事。話說偽齊劉豫逆賊將移都汴京,即開封,欲恩威並施齊民,故首開武舉,偽齊各地武生經鄉考、會考後齊聚大名府,正是三月十五日,大名府校場,端的人山人海,有道是‘貧文富武’,那些武舉皆富家兒郎,個個高頭駿馬,明鞍亮甲,摩拳擦掌,練槍試弓,隻為爭奪那天下第一的‘武狀元’。”
契丹漢子習慣成自然:“先生又錯了,這些齊民武生,又怎配‘天下第一’四個字?”
“這位客官好不曉事,隻不過是個虛名,說話人是你還是我?”
“喲,我聽得入迷了,告罪告罪,先生繼續。”
滿座又是大笑,紛紛打賞銅錢,將茶童的木盤都堆滿了,遠超平時。
說話人斜眼瞧見,喜笑顏開,又心中一動,這個莽漢倒是誤打誤撞,幫襯了自己,若是以後說話時,在聽客中安插這麼一個逗趣之人,豈不賺的盆滿缽滿?
有了金錢動力,說話人精神大振:“話說那齊民一貫好勇鬥狠,武舉中不乏好武藝者,競騎較射比武下來,正是十八般武藝各有所長,對著演武廳上兩個主考爭相賣弄。那主考是誰?一個是劉豫孽子劉麟,另一個卻是身著五彩袍服的光頭韃子,列位瞧清了,劉豫這兒皇帝做得也是窩囊,金人信不過他,武考還派人押陣。”
契丹漢子憤然罵道:“劉豫這狗賊定不得好死!”
“罵得好!客官總算有一句順耳的話。”說話人搖頭晃腦,口若懸河,“劉麟小逆賊看得手舞足蹈,大呼:‘我大齊人才人濟濟,滅江南指日可待。’卻惹惱了一條好漢,但聞圍觀百姓中炸雷似一聲:‘這些花拳秀腿,欲滅大宋朝,真乃癡心妄想!’劉麟在台上聽得真切,喝道:‘咄,什麼人如此大膽,給我叉上來!’不待侍衛上前,已走出一人,卻是個高大中年行者。這位行者好相貌,堂堂方正臉,兩道正氣眉,一雙如電目,頭頂鐵界箍,皂服直裰,身材魁梧,空手往那一站,自有英氣逼人來。劉麟氣勢先弱了三分,有心表現禮賢下士,和顏道:‘小王有禮,這位長老請問法號?’行者不領情:‘出家人四大皆空,要法號做甚?’劉麟臉色微變:‘出家之人,緣何起嗔,出言不遜?’行者大刺刺道:‘某這出家人愛管閑事,看不慣猖狂鳥嘴臉!’劉麟嘴臉頓時又白又紅,有心拿了行者,又怕百姓不服,生出壞心:‘師父口氣好大,必有絕技在身了,看不起我大齊好漢麼,眾武舉,推一人上來與這師父較量一番,贏者小王有賞。’行者冷笑道:‘某隻知有大宋武舉,卻不知有甚麼齊的鳥武舉!’此言一出,全場嘩然,這行者口口提及大宋,渾不將偽齊當回事,實犯當朝者大忌,更直指眾武舉做了亡國奴還為賊賣力,不知羞恥,一時惹了眾怒,早有武舉躍躍欲試。劉麟小逆賊恨不能將行者拉下去砍了,隻惱有言在先,便煽風點火:‘刀槍無眼,生死由命,各位使出真本事來,師父用什麼兵刃?’那意思是要比器械,分生死,分明要眾武舉不可手下留情,結果行者性命。這便是劉麟的歹毒了,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那劉豫逆賊曾知我大宋濟南府,殺勇將關勝而降,而受金人冊封為偽齊皇帝,世修子禮,便是效仿那後晉石敬瑭對遼稱子皇帝之故事。行者絲毫不懼,就從兵器架上隨手拿了一根棍,單手持著,步入場中。眾人這才看清楚,那行者左袖虛飄,竟是個獨臂,卻不知如何使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