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卷 第三百零六章 心魔(1 / 2)

在楚月的記憶中,明日是打不垮的,哪怕是最困難的時候,他也能樂觀麵對,並且找到解決辦法。

如今的海州,早已過了最艱難的階段,即便此次討伐江南,沒取得預期的戰果,但並未傷及筋骨、動搖根基。

可是他為什麼像丟了魂似的?

當他走下船的那一刻,她從他的眼裏看到了深深的悲哀和無助。

本來,她以為他是因為部下的犧牲太大和伐宋功敗垂成的刺激,現在看來,遠不是那回事。

根據魏勝的彙報,陣前和解時,嶽飛曾當著沙都衛的麵,和明日、陳矩以及君不見鳳,先進行了一番低聲交談,然後才說服了明日退兵。

至於這番交談的內容,陳矩和君不見鳳均絕口不提,跟聖軍分手時,對明日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問題似乎出在這裏,難道跟夫君一直背負的、比信念還重的包袱有關?以楚月的冰雪聰明,也想不到這件包袱,其實就是拯救嶽飛而已?

可是,又豈一個“而已”了得?

幾日幾夜沒怎麼休息的楚月,到家後也不得省心,連口水都沒喝,就來到書房前叫門。

一向不忤意小嬌妻的明日卻無動於衷,懶懶地躺在竹榻上,權當沒聽見。

楚月隔著門都能聞到裏麵的怪味,簡直無法想象此刻的夫君是怎樣的邋遢模樣,柔聲細語地哄道:“大聖爺,你是怎麼了?心中有什麼過不去的坎,跟為妻說道說道。東勝神洲需要你主政,聖軍的軍務也需要你打理……”

聽到“東勝神洲”四個字,明日翻個身,自嘲一笑:“原來老子這個齊天大聖是六耳獼猴變的,逞什麼猴祖宗,跳梁小醜耳……”

楚月聽到夫君在房中喃喃自語,說著稀奇古怪的話兒,又是駭然,又是擔憂,急得直拍門,威脅道:“老小子,你再不開門,本姑娘就一直站在門外,直到你出來為止!”

明日在房裏歎口氣:“姑奶奶,你願意站,我也不攔你。夜間冷,記得多穿衣服……”

楚月見夫君油鹽不進,再想到遠在上京、不知怎樣遭罪的兒子,以及至今半癱、不能完整說話的老父撻懶,心中氣苦,潸然淚下,旋即想到,若是自己再頂不住,真是家將不家,國將不國了。

她擦幹眼淚,隔著門,又好言勸了他幾句,就離開了。

楚月連夜召開了圓桌會議,除了明日沒參與,從各個關鍵崗位趕至大聖府的馬縐、牛文、忽裏赤、艾裏孫,加上魏勝,聽到明日回府後的情況,均感吃驚。

眾人原以為幾天沒見明日,他是在謀劃東勝神洲的未來大事,哪想到竟然頹廢至此?

楚月又將十八親隨帶回的大櫃頂岩畫拓片和蒼梧山的爬山路線圖擺在桌上,補充了幾句。

眾人越發雲裏霧裏,摸不清大聖爺在打什麼主意了?

馬縐盯著拓片半晌,驀地驚喜道:“此乃星象圖也,莫非主公悟道了,有了天人交感?”

艾裏孫駭然:“難道哥哥要出家了,郡主嫂嫂怎麼辦?”

楚月在夫君那兒受的氣,此刻全撒出來,盡顯當郡主時的刁蠻本色,一拍桌子,用女真話嗬斥:“你才出家,你全家都出家!”

艾裏孫誰都不服,最服明日哥哥,誰都不怕,最怕楚月嫂嫂,遂嚇得屁都不敢再放一個。

此番伐宋,魏勝作為明日的副手,一直跟隨左右,最有發言權,分析道,當日陳規老大人和幻真女道士的死,對大聖的刺激很大。

從那時起,他的眼睛就變紅了,無指山之戰的時候,更是紅得嚇人,後來到了海上,才逐漸恢複正常,隻怕病根猶在,留下了心魔。

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幫大聖哥哥戰勝心魔,自然就好了。

眾人一聽,皆覺有理。

於是乎,左右丞相牛文、馬縐首先上陣,來到書房前相勸。

牛文擅長兵法謀略,但此次伐宋,風頭都被大聖爺搶去了。

明日所製定的閃電戰,令牛文自愧不如,他又作為軍師,輔助忽裏赤的聖軍水師,沒趕上大戰,自沒有表現的機會,因此相當鬱悶,也有些心魔了。

當下,牛文和明日將心比心,大談了一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勵誌道理,勉勵大聖爺重樹自信,也是鼓勵自己重拾信心。

明日隔門聽了,卻愈發垂頭喪氣,自己的大任就是拯救嶽飛,而今這個“大任”都沒了,又何談什麼“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馬縐則以自己的星象陰陽所長,跟明日頭頭是道地分析了一番過去未來:“天垂象,見吉凶。主公舉事之初,日有蝕(即日食),乃陰侵陽、臣掩君之象,主亡國,可謂得天時也,本可一舉滅了趙宋。誰知,主公受命建國之日,少主被韃子所擄,吾觀天,正是熒惑(火星)入南鬥(南鬥星宿),可不應了‘天子下殿走’之象?吾本以為,既然主公既為天命之主,少主當為天子,此乃吉兆。不曾想,趙構小兒亦應了此象,逃過一劫,惜乎。主公出師之日,吾又觀天,竟合‘武王伐紂’之象:歲在鶉火,日在析木之津,月在天駟……此乃大吉。主公大戰無指山之日,吾再觀天,太白金星忽然大亮。太白主刑殺,按此天象,主公兵殺趙構難成,其應死於刑殺。又謂太白經天,天下革,民更王。主公替天行道,取代趙構,天意已昭,又何必在意眼前挫折,理應振作奮起,順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