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紹興十一年、大金皇統元年,冬,十月十三日。
從一大早開始,偌大的杭州城內外,便處於一股春的躁動之中。
雖然此時江南的氣候,依舊溫暖如春,但最大的原因,卻是今晚萬眾期待的李師師首演,即將拉開大幕。
精明的大小商販,早已嗅到了濃濃的商機,從演出地點一公布,就在湖心島的周邊岸堤和斷橋上劃線搭棚,搶占好地段。
尤其是前兩日,盛演團開始彩排,絲竹之聲隱隱不絕,吸引了好多遊客和看客圍聚,一個規模不小的集市提前開張。
那些反應慢的、去得遲的商販,隻能懊悔萬分,在冷僻處擺攤了。
就連臨近的寺廟也跟著沾光,香火較往日旺盛好多。
今日沒有彩排,盛演團上下,都在武林觀養精蓄銳,準備迎接今晚的演出。
湖心島上隻留了一隊趟子手巡邏,保護舞台。
環島圍了一圈漁網,既防止有逃票者偷渡上島,又避免觀眾落水。
上島的通道是今晚啟用的三座浮橋,讓觀眾從斷橋和岸堤三個方向分流,檢票入場。
經驗豐富的明白,不僅命人在島上搭建了一圈簡易茅廁,解決上萬人的排泄問題;還請了幾個郎中攜帶應急藥物,在現場坐鎮,做好醫護工作。
島上還有一批流動攤位,向觀眾販賣飲食,這些攤販自然要交入場費,相當於後世的讚助商了。
總之,明日在後世的演藝策劃才能,此次發揮得淋漓盡致,讓一幹大理樂工佩服得五體投地,也令兩位識貨的大老婆、二老婆愛煞了他。
昨晚,明日秘會了方庭實和隗順兩位義士後,一直深談到後半夜,才送走他倆。
他自己則沒有離開勾欄,獨自留在香閣中,將就過夜。
明日帶著臨考前的緊張,又被煙花之地的不雅之聲不時騷擾,草草睡了一兩個時辰,便早早醒來,梳理出門。
他一出勾欄,頓被滿城的躁動所感染。
但見街上已是人流如織、熙熙攘攘,賣早餐小點的食鋪分外熱鬧。
就連脂粉店也早早開門營業,那些漂亮的小娘子、水靈的小妮子進進出出,要把自己打扮好,晚上去看大戲。
茶攤上皆坐滿了茶客,或高談闊論,或聽說話人說書,講的皆是東京舊事、師師故聞,無人再關心國家大事。
明日捧著一塊王婆婆肉餅,邊吃邊出了城,往西湖邊溜達。
好家夥,城外更是熱鬧。
賣魚橋下,一艘艘裝滿貨物的小船,正搖出去,給各個攤位供貨。
一個個大商小販,則打仗一般,忙著整理貨攤。
最熱鬧的,自是臨近湖心島的一段岸堤和斷橋,無數自帶椅凳的民眾,攜家帶口,呼朋喚友,見縫插針地沿湖占座,是打算在此坐一天,直到晚上演出開始。
那架勢,後世的春運也不過如此。
明日欣賞著自己一手締造的盛會,心中充滿了成就感,施施然返回武林觀,山下明顯比往日安靜多了,聚集者也少了好多。
畢竟,李師師今晚就要和臨安觀眾正式見麵,再神秘的麵紗,也將撩開。
不過,有資格隨意撩開李師師麵紗的,自是非明日這個夫君莫屬。
身為這場大戲的總導演,也有義務調整好頭號女主角的狀態。
他依舊是猥瑣商人的模樣,避開眾人的目光,溜進了大老婆所住的靜室,但覺暗香湧動,清幽脫俗,比起昨晚所睡的庸俗香閣,簡直天壤之別。
李師師依舊一襲白裙,頭戴帷帽,正在蒲團上打坐,明日一進來,她便有感應,頭也沒回,淡淡道:“東主你來了,幫我放鬆一下。”
敢情,見慣大場麵的李大小姐,也有怯場的時候。
明日同樣需要放鬆,走到李師師的身後,雙手搭在她的香肩上,笑嘻嘻道:“李大家想怎麼放鬆?是按摩哩、還是畫眉哩?”
這明明是夫妻間的閨房之樂,哪裏是東主對客卿的口吻?
不知是昨晚在勾欄裏過夜的緣故,抑或是受到外頭躁動的感染,他的心亦有點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