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跟著隗順,和幾名獄吏一起,將嶽飛送至一間單人的囚房,裏麵還算清潔,不是那種一排柵欄隔開的汙濁囚監。
如此“優待”,自因為嶽飛乃是趙構降旨的詔獄要犯,乃重中之重,單獨收押,既防止串供,又易於看管。
而那批黑虎社高手充當的獄吏和侍衛也沒有散去,即便不用擔心散功後的嶽飛越獄,也要預防民間義士劫獄。
這倒便宜了明日,大理寺獄吏和黑虎社那邊,皆以為他是對方的人,否則,隗順再神通廣大,也無法自圓其說。
嶽飛入獄第一天,雖有李師師首演這件事作為掩護,但大理寺上下依舊如臨大敵,隻進不出,通宵警戒。
明日自不能例外,也不想例外,和隗順等獄吏守在嶽飛囚房外,反倒心安。
隻有一點,他一手策劃的大戲,不僅無法參與,也無法親眼目睹了。
是夜,星月生輝,東風送暖,杭州城萬人空巷,無論官商士紳,還是草民百姓,都集中到了西湖邊,欣賞天下第一名妓的複出盛演。
而明日,則蹲在囚房外走廊的台階上,吃著隗順帶給他的“公膳廊餐”,也就是後世的工作餐。
他一邊味同嚼蠟地吃著,一邊豎耳傾聽著城外隱隱傳來的歌聲,在心中推算著李師師演到了什麼環節、在唱什麼歌?
不能親眼見證自己的勞動成果,實在是令人遺憾啊。
這便是人生,當你付出巨大努力、終於到了可以享受成果的時候,卻發現,你應該得到的,卻被無情地剝奪了。
明日付出的和被剝奪的,遠遠比不上一牆之隔的大英雄,但這一刻,他和他的心境是相通的。
大帥,此刻的你,在想什麼,可曾感到一絲後悔?
一夜無事,次日上午,明日隨著隗順換班離開,一出大理寺,便聽得滿大街都在議論著昨晚的首演,一個個販夫走卒、茶客閑漢,皆眉飛色舞、有如親見地談著李師師的歌、舞、樂……還有她的色。
其實,真正看到李師師姿色的,隻有持票上島的一萬觀眾,即便他們,也隻在壓軸戲的“櫃中生人”環節,看到她的真容,而且時間極短。
這也是明日的設計,讓李師師在整台大戲的大部分時間裏,皆佩麵紗出場,令觀眾霧裏看花,吊足了胃口,這個懸念,直到臨近落幕時才揭開。
當李師師從幻師的櫃中走出,不僅遮臉的麵紗消失,連身上的衣裙也變成了一襲天竺女子的性感舞裙,露出雪白的粉肩和纖腰,在充滿異域風情的動感音樂中,跳起了火辣之極、令人血脈賁張的印度肚皮舞……
那一刻,全場為之沸騰。
誰也想不到,成名已二十年的天下第一名妓,不僅身材保持完美,連五官也沒有絲毫減色,還是那麼地傾城傾國傾天下,簡直就是一個不老的妖精、青春永駐的仙子……
這如夢如幻、宛若仙境的美景,活色生香、侵魂蝕魄的神仙嬌女,很快被徐徐降下的大幕遮擋。
首演就此結束,令所有的觀眾意猶未盡,千呼萬喚著李師師的名字,遲遲不願離去。
這當然是明日想要的效果,即便看過第一場演出的人,也還想著看第二場,再睹李大小姐驚鴻一現的絕代姿容,更別說那些隻聽其聲、不見其人的岸上觀眾,還有連聽也不到、藏於深宮的那一位。
而首演的諸多細節,第二天便傳遍了杭州城的各個角落,為後麵的兩場造起更大的聲勢。
可以相信,下一場的一等票,一定不止炒到十兩黃金一張了。
跟隗順分手的明日,樂熏熏地走在滿耳是“李師師”的大街上,享受這遲來的成就感。
他又發現,竟無人談論嶽飛下獄的事,看起來,朝廷將消息封鎖的很好,自己是不是該捅出去,讓趙構小兒和秦檜三世焦頭爛額一通呢?
驀地,前麵的一座酒樓上傳來一陣喧嘩,有人大聲道:“好詩!好詩啊……”
有人附和:“昨晚賞完師師盛演,詠詩做賦者不少,惟此首上佳。”
明日聽明白了,原來是一幹文人騷客看了首演,附庸風雅,寫詩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