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兩天的路程都相安無事,央金可能是因為失去了錦畫的原因,有些悶悶不樂,她隻是詢問我為何去拜訪雪桑上師。
我對她已經存有戒心的緣故,隻說是我的一個朋友托我求上師祈福。
央金似乎並不相信,然而她也沒有多問。
在提貝,一向盛行親力親為的行動,福分是不可以托人代祈,但我一時沒有更好的借口,便隻好這樣說。
在第三天的傍晚時分,我們到達了那西達澤寺。
這個寺院,座落於撒嘎鎮外二十裏的山間,幾乎已經到了人跡罕至的地方。從撒嘎鎮隻有一條泥路通向這裏,那大概是朝拜人們用腳和五體投地的禮拜踩出來的。
那兩天已經開始下雪,到了日間,太陽出來了,雪就溶化了,山間的路變得泥濘異常。
我臨時向提貝人買了一套衣服,並把那顆珠子小心地貼肉藏好。
如今我看起來就和一個提貝族普通青年沒什麼區別,所過之處,大家對於我能與央金同車而行,表現出來極度的驚異,從這一點我也能看出來央金在藍教中的地位一定是十分高的。
到達那西達澤寺後,央金便立刻入內更衣。
我也向迎客的僧侶詢問是否可以拜見雪桑上師,那僧侶本來滿麵含笑地對著我,當一聽見我要見雪桑上師時,吃了一驚,笑容也立刻就凝住了。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請等一下。”
他便徑直入內去請示。
本來想見這樣的大師,確是要先請示一下的,但剛才他一聽見我說的話時,臉上的表情實在是變得太突然,仿佛我提出了十分無禮的要求,這就使我覺得有些驚異。
便在那個僧侶入內請示的時候,我看見幾天前刺殺我的那個青年,施施然地步入了那西達澤寺,他現在也換了一身衣服,雖然並不是僧侶的裝飾,但卻在脖子上掛了一串念珠,手上也拿著一串手珠。
他走進來的時候,神態十分悠閑,便仿佛走入自己的家一樣。
而寺裏的僧侶看見他經過時,便都熱情地向他打招呼,顯然他和這裏所有人都很熟。
我看了他的腰間一眼,那把提貝刀還在。
他慢慢地走過來,嘴裏甚至還哼著小曲,我心裏開始猶豫不決,是否該向他責問他為何要刺殺我呢?
走到我的麵前,他瞟了我一眼,然後居然象不認識我一樣,問旁邊的僧侶,“這人是幹什麼的?”
一個僧侶回答:“是央金帶他回來的,他要見雪桑上師。”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就漠不關心地繼續向前走,我卻有點沉不住氣了。
我一把抓向他的手腕說:“朋友,請等一下。”
我的手指一碰到他的手腕,他立刻手腕一翻,反過來拿我的脈門,這是中原武功的小擒拿手,我真不明白現在的提貝人為何都對中原的武術那麼在行。
我立刻手腕一錯,小指斜斜翹起,如果他繼續抓下來的話,我的手指尖就一定會點到他虎口的穴道。
他立刻收手,看了我一眼說:“幹嘛?”
我說:“朋友,三天前,你為何在路上謀殺我?”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眼說:“你胡說什麼?我根本沒見過你?”
我微微冷笑:“朋友,你想抵賴嗎?”
那人驕傲地看著我,然後忽然仰天哈哈大笑,“我達真要抵賴嗎?誰不知道我達真從來不說慌。”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狂笑,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一個僧侶在我身邊說:“客人,你一定是搞錯了,如果達真說不是他,那就一定不是他,達真從來不說謊。”
我歎了口氣,如果不是我親眼看見的,我一定會相信他,但事實上,不僅是我親眼所見,而且他所刺殺的人又偏偏就是我自己。
我說:“我怎麼會搞錯,我差點被他殺死。”
達真冷笑著看著我,說:“我要殺你?我會要殺你?”
那個僧侶又說:“客人,達真是我們寺裏的護法,他從來不胡亂殺人。”
達真背過手,似乎很不屑與我爭論一般,繼續踱著步子向裏走,我正想再追上去,這時進去詢問的僧侶已經走了出來,他正好攔在我的身前。
我便隻得作罷。
那個僧侶說:“客人,雪桑上師最近一段時間都在閉關,他不能見你。”
我一愣,閉關?我在西南的時候,李鳳梧打電話來詢問,分明是說他有事外出了。
我說:“不知道雪桑上師什麼時候才能出關?”
那個僧侶搖了搖頭,“這個就沒人知道了。雪桑上師閉關的時間有長有短,有時是三五天就出關了,有時要三五個月,如果他不出關,誰也不知道。”
那個僧侶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光閃爍不定,我知道提貝的僧侶一般都是年紀很小就出家,因此對於人世的爾虞我詐並不十分在行,因此說起謊來,讓人一眼就能看穿。
那個僧侶一邊同我說話,一邊有些左顧右盼,他顯然是心虛,因此不敢注視我的眼睛。
我笑了笑,說:“好吧,我等上師出關就是了。不知道我是否可以留宿這裏?”
僧侶立刻搖頭,他急急忙忙地說:“對不起客人,我們這裏不留生人住宿。”這話說完了,他的臉立刻就有些紅了,他顯然是想快點把我送走,卻忘記了提貝所有的寺院都是留人住宿的。
我皺了皺眉頭,人家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總不能賴著不走,我剛轉過身,就聽見身後央金叫了一聲。
我便又停了下來,先前的那個僧侶走到央金身邊,央金低聲和他說了幾句話。他點了點頭,又回到我麵前說:“客人,請你留下來住宿吧!”
我笑了笑,抬頭看央金,央金已經換了一身純白色的衣袍,腰間係了一條手掌粗的金屬腰帶。那腰帶明晃晃的,上麵鑲了許多寶石,顯然價值不菲,然而她就隨隨便便地係在腰間,似乎完全不在意。
這時,落日的餘光正照在她的臉上,她淺褐色的肌膚上映出了一層金黃的光輝。
這真是一個美人,每當我注視她的時候,我都被她的美麗所深深吸引。
這時我看見達真正從央金身邊經過,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達真說了一句:“你回來了?”
央金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你也回來了。”兩個人之間就象是街坊鄰居,偶然見麵一樣,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們在三天前的夜裏曾經惡鬥過。
這種情形又引起了我的好奇心,這個寺顯然並不簡單,其中一定藏著某些秘密。
我被僧侶引入西側的一間僧房休息。在提貝,許多寺院是倚山而建,從山腳到山頂都蓋滿了僧房,每一個僧房裏都貢有神像,平日裏,僧侶就住在那裏。
僧侶的生活一般極為清苦,每個僧房裏僅有一塌,他們平時坐臥都在這塌上。連吃東西都不太離開這裏。
而他們吃的東西也極為簡單,一般隻有雪山民族最常見的酥油茶和占巴。
每一個來朝拜的平民,都會從每一間僧房中經過,在佛前的長明燈上加上一點酥油,然後再給每個僧侶留下一點貢奉。由於僧房數目實在太多,因此每一個僧侶的貢奉都是極少的,他們便依靠這些微薄的貢奉度日。
這個寺院卻並沒有那麼大,除了比較大的這一群建築外,就在不遠處的山上另有幾間不太起眼的僧房。
這一群建築最裏麵的一間也是最高大宏偉的一間,裝飾了極美麗的金頂,看起來大概有四層的樓房一樣高。要進入這間僧房,必須得經過前麵的三重院落不可。
我仔細地觀察了這個寺的建築模式,那倒不是因為我對提貝的建築感興趣,而是方便我夜間行動。
我不知道雪桑上師是否真地在入定,從那個僧侶閃爍的言語,我覺得此中大有玄妙。而我也不能等待太長的時間,因此,我決定今天晚上便一探究竟。
夜晚來臨後,溫度迅速下降,到了半夜的時候,雪花又開始撲撲簌簌地落了起來。
我等待所有的僧侶都進入了夢鄉,才推門走入院子。
幾乎所有的屋子裏都熄了燈,隻有主要的那個建築的三樓上有一間屋子還亮著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