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漂流之夜(中)(1 / 3)

“你醒了啊。”

“誰?你誰啊?”

我警覺的收緊了身體,向後狠狠的邁了一步,做出一副防禦的姿勢。

“哎喲輕點兒,疼疼疼疼疼,你站在我的傷疤裏麵了。”

我下意識去看自己的腳,可是腳陷在泥漿裏,黑漆麻烏死氣沉沉的,並沒有什麼活物的跡象。突然我腦子一轉,又狠狠跺了幾腳,並顫抖著喊道,

“出來,你。。是誰,給我出來!”

我一定是太害怕了,當喊完以後,我的腿就像被拔掉了栓,失去了支撐,一屁股坐在了樹幹上。

那個聲音又開始疼的叫起來,這次很大聲。從水麵上刮來一陣陣強風,卷著水還有雜物,啪啪的打在我的臉上,冰涼的刺骨,還有股子泥腥味兒。我再也克製不住自己的恐懼了,像一個在龍卷風裏被轉的死去活來的人,嚎啕大哭起來。我扯著嗓子將恐懼放大,希望可以嚇到那個說話的妖怪,我覺得他一定是妖怪。可是我卻聽見從我身邊漫開的悉悉索索聲,那些比我白天在鼓樓裏聽到的聲音更宏大的背景音裏,竟然參雜著七嘴八舌的碎語。

“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啦。”

“誰在叫啊,真沒素質,大白天忙的夠累的了,晚上還不讓人好好睡覺,真煩人。”

“怎麼了怎麼了,是軍隊嗎?”

“哎呀,睡你的覺啦,明天一大早還要上岸呢。”

我徹底懵了,的確,我的視野裏看不見一個人,卻聽見好幾個足球場的人在說話,這些悉悉索索嗡嗡的聲音,真像我聽的那個教人自我催眠的個人電台的背景音樂啊。

“有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我抱著可能會死的恐懼,質問著,也不知道誰會接我的茬兒,也不知道說完這句話我會不會被妖怪吃掉。

“這裏是哪兒?!你們是誰?快出來啊!不要嚇我了求求你們了!”我哭著問道。

“哈哈,你們看,有個人哎。”

突然,議論聲悄悄熄滅了,一個長者的聲音從我腦勺後傳來。我猛然回頭,隻看見一棵巨大的樹影,橫臥在我的麵前。

“你就是今天睡在老三疤裏的那個人類吧。”

我不知道老三是誰,所以也不知道他講的什麼。

“你可能會有點奇怪為什麼一覺醒來發生了這麼多事,但是你別怕,我們不吃人,也不會傷害你。”

有點奇怪?我可是差點以為自己要被弄死了喲,聽他的話,現在我應該是在安全之中的,於是我由於緊張而高度僵硬的身體細胞鬆弛了下來。

“你們是誰,我在哪兒,你們要帶我到哪裏去?”我問了三個哲學問題,並且情緒強烈的重複了一遍,迫切的想要謎底。

“你們是誰?!我在哪裏?!這都怎麼回事兒?!”

“老三,你招來的,你自己告訴她吧,小聲點兒,不要打擾大夥兒睡覺了。”

“額,是的長老。”

那個叫老三的,答應了。這個離我最近的聲音,每次都透過我的腳底板,從我的胸腔裏傳出來,我甚至產生了幻覺,這一切不是我自導自演的戲吧,真實的情況可能是我正坐在別人的私家車上一邊發瘋一邊自言自語,周圍都是圍觀的群眾也說不定,難怪有那麼多七嘴八舌的聲音。我為自己的精神狀況感到堪憂,下意識咬了咬舌頭,但願隻是一場夢遊,趕緊醒來找個巷子鑽了不要丟人了。

噢喲,我捂著嘴,真疼。

眨眼後,一切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喂,姑娘,你下來我和你聊聊,下來,坐下來,坐到洞裏來。”

我不敢不聽從他的話,可能他在我的夢境外是個警察,正幫我脫離危險呢。那些精神分裂症患者都不聽醫生或警察的話掙脫著要逃結果被關起來了,我得聽,這樣假如真的是有病,也不會顯得病入膏肓,被綁走吧。

嗬嗬,這種情境下產生的邏輯,合理又荒唐。我苦笑了出來,眼角憋出了委屈的淚水。

剛蹲下,就觸到了泥漿。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渾身都是髒兮兮濕噠噠的泥漿,摸了下,內褲都濕了。我的第一反應是,這髒泥巴裏的細菌不會讓我得病吧。於是我捧了些幹淨的水撲了撲身子,再把樹洞裏的泥漿用手舀到外麵去。嗬嗬,誰知道那些水幹不幹淨呢,反正用了也是用了,以後再也不穿裙子了。

“你在幹嘛呢?來啊,我和你說話呢。”

老三,我也叫他老三吧,老三小聲催我。我慌慌張張理了理裙子,蹲進了樹洞。

“你別大呼小叫的,讓我難堪,那些水杉本來就傲氣的很,被你鬧得,他們更看不起我了。”

“你是。。”

“我是梧桐啊。”

“你是什麼?”

我到剛剛還以為是隔著樹洞和人或者妖怪在講話,直到他說,

“我是樹,你是人,懂了吧?”

“啊?”

“你現在的心情我了解,沒有瘋掉已經很好了。”

從來沒有和這個物種麵對麵用言語交流過,以前心情愉悅時候在林子裏對他們唱的讚美歌不算,那隻是抒發感情,現在的我張口結舌,變成了個結巴。

“你。。你你。。”

“什麼你你你,我是樹,你是人,你現在在我的傷疤,也就是樹洞裏麵,我們正在遷徙,你被困住了,懂了嗎?”

這個原因讓我一時間無法接受,這種感覺,就像是中學時候,數學老師給我單獨輔導課題,然後他闡述了一大段解題方法,我不敢說沒聽懂,卻也不敢抬頭看著他說懂了。

他說了三個超出我世界邏輯的事情。

一,他是樹。

二,他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