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輸贏:鹹豐老板與曾員工的博弈(4)(1 / 2)

當時,清政府倡議的是“借師助剿”之政策,即借助外國人的力量,協助鎮壓農民起義。曾國藩則認為,這種政策在上海一地可以實行,而在其他各地絕不可行。理由是,上海是通商口岸,洋人已有權進駐通商,而南京、蘇杭等地尚不是通商口岸,若洋人以“助剿”為由,進駐各地,必定會生出許多枝節來。再者,洋人之所長在“船堅炮利”,而太平軍主要是陸師,長江等水域已被湘軍水師控製,不需要洋人“助剿”。他反對江浙紳士官員請求讓洋人“代管”南京、蘇杭的建議,認為這是一種奇恥大辱。

清政府相信曾國藩及其湘軍足以鎮壓太平天國運動,乃放權給他,讓他在江南放手大幹。曾國藩自己曾表白:3年前,江南具有相等權力的共有5人,一是欽差大臣、二是兩江總督、三是督辦徽防、四是督辦寧防、五是管轄李世忠和苗沛霖的欽差大臣,而目今他是“一身所處兼此五人之職,而又新添安慶、池州等沿江十餘城”,事實上已經成了真正的“東南之主”。

四、怎樣闖過“狡兔死,走狗烹”這一關

當年,範蠡在離開越國之前給文種寫了一封信,上麵說道:“蜚(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但文種沒舍得離開,結果被越王勾踐所殺。

在曆史上,沒有闖過“狡兔死,走狗烹”這一道關的大人物可以列出一份長長的清單。最著名的最具代表性的案例,除了勾踐把複國功臣文種殺了之外,還有漢初韓信被誅殺,明初朱元璋大肆殺害開國元勳等。

曾國藩和湘軍成功地挽救了大清,曾國藩等這些有功之臣大多都沒有被“狡兔死,走狗烹”,那麼他們是怎麼闖過這一道生死關的呢?

1.大功將成之日,他卻憂心忡忡

隨著湘軍全勝在即,大功將成之日的到來,曾國藩卻日夜不安,憂心忡忡。他在思考當天京被湘軍攻克之後,自己與清政府的關係該如何處理。每每想到曆史上那些由於“功高震主”而“兔死狗烹”的例子,他內心就不寒而栗。

遠在曾國荃與曾貞幹率部東下之時,他就反複告誡他們(其實也是自我告誡),一定要在鼎盛之時,禁絕驕傲自滿,要隨時準備著急流勇退。觀其家書,在這期間,他告誡曾國荃的書信一天比一天多。例如,在同治元年(1862年)五月十五日,他給雨花台大營中的兄弟曾國荃去信說:“現在是咱們家的鼎盛之時,兄弟們非督即撫,近世能有幾家得此殊恩?但日中則昃,月盈則食。我們家現在正是盈時啊。管子說:鬥斛滿則人概之,人滿則天概之。餘謂天之概無形,乃假手於人以概之。霍氏盈滿,魏相概之,宣帝概之;諸葛恪盈滿,孫峻概之,吳主概之。待他人之來概,而後悔之,則已晚矣。吾家方豐盈之際,不待天之來概,人之來概,吾與諸弟當設法自概之。”

這封信寫得很長,曾國藩引用曆史上霍光等人因恃功自滿而遭遇不測的例子,來教育諸弟要謹慎自勉,自惕自概,把握好“廉、謙、勞”三個字,要不貪財、不貪功、每日勞心自省,祖宗留下的福分,不要讓我們享盡,要時時回頭看看,及時後退,才會有可退之路。

此後,他的惶恐不安一天甚於一天,幾乎感到末日將至,感覺說不好哪天皇帝就要加之斧鉞。同年六月二十日他在給曾國荃的信中又說:“阿兄忝竊高位,又竊虛名,時時有顛墜之虞。吾通閱古今人物,似此名位權勢,能保全善終者極少,深恐吾全盛之時,不克庇蔭弟等,吾顛墜之時,或致連累弟等,惟於無事時常以危詞苦語互相勸誡,庶幾免於大戾耳。”

後來,由於與沈葆楨爭奪江西厘金之事,搞得輿論都說他“恃功驕蹇”。他在給好友郭嵩燾去信時訴苦:“近來體察物情,大抵以鄙人用事太久,兵權過重,利權過廣,遠者震驚,近者疑忌。揆之消息盈虛之常,即合藏熱收聲,引嫌謝事,擬於近日毅然行之。”他說的“毅然行之”,就是要急流勇退,辭職告退,於是便有了當年要求引退的奏疏。就當時與沈氏爭餉論文,確有借引退賭氣要挾清廷之意,但亦兼有引退求善終之心。

同時,他還給曾國荃、李鴻章等人多次去信,一次次地說,古來處大位、攬大權者沒有幾個可以“善其末路”的,現在戶部發來“部文”,已經在懷疑自己“廣攬利權”,看來謗忌已生,“凶於國而害於家”的下場即將到來,等到“金陵克複,擬即引退”。

曾國藩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了,像有一塊巨石壓在心口,無論如何也排解不掉,他身在安慶,而心在天京戰場,日夜盼望天京被他的軍隊攻打下來,也好了卻他多年的夙願。但是,攻下天京來又正好是他估計的“日中”、“月盈”之時,也是他等待的最可怕的日子。這種自相矛盾的時日,榮辱俱至的時日,正是壓在他心頭上難以排解的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