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的計劃確實是極為周詳卻又帶著冒險性的,因為他挑選的主要路線是通往各大城市的高速公路,一旦被組織或是高野宏任何一邊發現,都會是甩不掉的麻煩。
不過,一連幾天的行路都安全無阻,證明了千裏在冒險上取得了主動權。
組織人手不足卻還是死守條例刻度,高野宏剛剛起勢軍心不穩,從他們帶著遙遙離開仙台時連後台走沒有收拾,就看得出他們現在還需要穩固軍心——
畢竟那些叛變了的聯軍都是千裏出麵擺平的,隻是沒想到高野宏會兩麵三刀,奪了他的權。
那個男人,真的還能叫他父親嗎?千裏開著車,給身邊熟睡的暖暖拉上保溫毯後,看向前方的臉上,表情也漸漸嚴峻起來。
他還記得母親的一頭金發在陽光下柔亮耀眼的樣子。
她是村裏最美的女人,卻一直因為未婚先孕忍受著村人異樣的眼光,對千裏也有些心不在焉,雖然在外拚命工作掙錢,回到家裏卻沉默寡言。
小時候“野種”聽得多了,他已經不對父親抱有什麼好感。
在村人眼中,千裏也跟伊莎一樣,是個徒有其表的沉默寡言的普通少年。
因為母子關係的疏遠,直到母親倒下的那天,他才得知她患了重病。
原本想要看著千裏平安長大、娶妻生子,把他的身世帶進墳墓了,但是看著年僅十歲的孩子,雖然是跟她一樣的金發碧眼,眼角眉梢卻仍然帶著那個人的痕跡,她終究是放心不下。
家裏沒有錢,母親的病情急劇惡化,千裏冒著酷暑步行十法裏,把她的親筆信投到鎮上的郵筒,一周之後,一個衣衫有些淩亂、風塵仆仆的東方人來到了他們的房子前。
他就是高野宏,不過對於那時的千裏來說,也隻是一個器宇軒昂的陌生人罷了。
那人一開口就是流利的法語:“伊莎呢?少年,你告訴我,伊莎在哪裏?”
見到開門的千裏,高野宏就扳著他的肩膀搖晃,眼裏的血絲清晰可見。千裏帶著他走進房子,高野宏呼吸一沉,撲到伊莎病床前就流下了眼淚。
千裏站在門外看著他們相擁,然後轉身出了門。
一生之中隻有一次機會可以無所顧忌的愛著一個人,伊莎無疑就是那個人。他找了她十年未果,沒想到卻能收到她漂洋過海寄回來的信,於是他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當天就坐上了飛往法國的直航。
信上寫了什麼千裏並不清楚,但少年的心思細膩柔軟,看到這個男人對母親的不一般,他就隱約猜出了些什麼,卻也不捅破。男人給母親請了最好的醫生,買最好的藥,千裏看著母親在這個人的陪伴下漸漸有了好轉的跡象,他心裏也是欣慰的。母親甚至在一日親自下廚,給他們做了蛋包飯。
這是她的拿手菜。
看著她站在廚房裏背著光的纖弱背影,千裏的心中不知怎麼就浮現起一股不祥的悲涼的感覺。
三個人擠在狹小房子的圓桌旁吃的不亦樂乎,千裏一麵吃一麵打量那個男人,他的動作很是矜持優雅,一雙深邃的眼眸再看向母親時充滿了憐愛,他對自己也很客氣,知道自己名字後就一直叫他千裏君,看得出來是個日本人;母親雖然有些虛弱,但依然氣質天成,舉手投足間都有大家閨秀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