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純陽劍訣(1 / 2)

那道人見天色快黑,道:“你腿腳若能走動,便隨我一起去洞中休息幾日吧。”

何星飛聞言,便試著緩緩站起身,腿上一軟,又跌了下去。道人抬手扶住他,笑道:“不想今天我倒當了次你的奴仆。”

何星飛心中尷尬,道:“我還有一柄隨身寶劍,落在轎中,還請先生扶我取下。”

兩人慢慢走到傾在一側轎邊,道人摸了一陣,將長庚取了出來。他長劍入手,神色一動,道:“我的這把長庚,怎麼在你身邊?”

何星飛想起李白贈劍之時,曾說長庚是一位世外高人所送,驚道:“原來你就是贈李白先生寶劍之人。”心中卻暗道,看你模樣,年紀怕也隻有不到李白先生一半,怎麼會在他年輕時贈劍於他。

那道人手指將長劍輕輕一彈,發出低鳴之聲,淡淡地道:“我以這劍換得他一詩,卻也不能算贈,是他將這劍轉送給你的嗎?”

何星飛便一路走,一路將那日李白如何殺盡安氏眾人,如何將長庚贈與自己,細細跟道人說了。那道人聽到悲痛處,不禁陣陣籲唏。

何星飛隨他走到洞前,隻見洞口龍飛鳳舞的題著“呂洞賓”三個大字,他雖不善書法,但見那幾個字,蒼勁有力、入石三分,不由多看了幾眼。

道人見他看得仔細,笑道:“我本來俗名叫做呂岩,因這些日子,與妻子在洞中練功,相敬如賓,故突發奇想,起了這呂洞賓之名,題在洞上。”

這時,洞內傳出一陣脆若銀鈴的聲音,“洞賓,是你回來了嗎?”

隻見盈盈走出一位素衣少女,她膚若凝脂,白皙光亮,眼如水杏,秋波暗藏,雖荊釵布裙,卻難掩國色天香。

那少女見得有外人在,便欠身朝他一笑,這一笑,目流睇而橫波,真個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何星飛見了兮若後,隻道以為天下女子最美也便是如此,看了此人,方知星辰之光難抵皓月,臉上不由一紅。

呂岩並不以為意,向他說道:“這位便是在下的夫人,名喚白牡丹。”星飛再不敢看她,隻朝她作了一揖。

當下,白牡丹置辦好酒菜,三人席地而坐。何星飛身體尚且虛弱,沒有胃口,吃了幾箸,便自停下。

飯菜過後,呂岩對白牡丹道:“牡丹,你在我洞內幫這位小兄弟簡單布置個草床,我與他在此說幾句話。”

白牡丹應了一聲,蓮步輕移,走進洞深處去了。

呂岩將桌上燭燈挑得旺些,對星飛道:“小兄弟,你可是魔教中人嗎?”何星飛聽他突發此問,驚道:“我自幼在海外荒島上長大,以打漁為生,從未聽說過什麼魔教。”

呂岩見他目光清澈,神情自如,不似作偽,道:“這魔教,原是江湖人給他們給起的名字,這教派本叫摩尼教,相傳是波斯人摩尼所創,由粟特傳入我國。隻因教中人行為詭異,信仰獨特,又有個‘摩’字,世人故稱其為魔教。”

何星飛道:“我在來中條山前,聽天策府徐策說,魔教曾助太平公主作亂,為害江湖,遭受中原武林各派結盟討伐,早已銷聲匿跡。”呂岩聽他這般說,搖了搖頭,道:“說到為害江湖,卻也不然。”

他手指在桌上輕輕叩著,繼續說道:“我幼年之時深受道家影響,修習方術,渴望得道成仙,講究出世無為。待到青年之時,武藝初成,又覺得既然身負技藝,應當學儒家之‘達則兼濟天下’,便想憑我一人之力度盡天下眾生。到我中年之時,方知一人之力,難救芸芸眾生,便學佛家長生於人世,當舍於懈怠,遠離諸憒鬧,寂靜常知足,是人當解脫。”說罷,他一雙鳳眼望著何星飛道:“你明白我是什麼意思了嗎?”

何星飛道:“呂先生的意思是,天下各家各學,皆有所長。”

呂岩微微笑著,道:“正是此意,昔日秦皇重用李斯,法家治國,焚書坑儒,而漢高祖推行無為而治,青睞道家,後漢武大帝又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待到武後登基,信仰佛教,大肆建造廟宇,翻譯經書。自從我中國各家教派創建以來,一直征伐不斷,互以為敵。以上這些,卻與那摩尼教助太平公主作亂,有什麼區別。”

何星飛默默聽罷,歎道:“我自幼在海外孤島長大,人人清淨,也不知他們這般爭來爭去,到底想爭些什麼?”

呂岩笑道:“世間萬物,有正便有反,有是便有非,說低一些,爭的是名利,說高一些,爭的是信仰。”

星飛道:“難道除了互相征伐,便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呂岩續道:“所謂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若不是他們心中對所學所信有所懷疑,認為所學所信有所欠缺,又何以舉兵伐之。其實,有無相生,難易相成,若不交流比較,又怎麼知道誰對誰錯,誰是誰非。”

何星飛聽到此處,若有所悟,隻見他又道:“自古國有盈衰,皆因偏聽排異,我大唐有開元之盛,皆因百家爭鳴,而如今卻被一個安祿山嚇得草木皆兵,處處排除異己,不敢廣開言路。有道是,容者無所不容,包者無所不包,一味攻伐,不知取長補短,以己化人,實是愚昧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