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流言?”
“大家都傳說王美魚可能就是‘魚人’。有很多團員指出,王美魚在洗澡之後,身上會發出一股魚腥味,而且還會遺留一些鱗片。久而久之,團員們都因害怕而不敢再接近她,人美甚至還拒絕跟王美魚一起表演,於是團長便將美魚從‘魚人遊戲’的名單中剔除。”
“是麗俐的父親不讓王美魚表演的嗎?”
美雪開口問道。
“嗯。王美魚一直把團長視為收留她的大恩人,對他心存感激,卻沒想到自己最後會被恩人所拋棄,因此她非常傷心……就這麼死了。”
“她是怎麼死的?”
金田一急急地問道。
“王美魚一邊用手槍射死自己,一邊跳到海裏去。此外,她還在廁所的牆壁上用血寫下‘春’、‘夏’、‘秋’、‘冬’這四個字。”
說到這兒,周友良的身體微微地顫抖著。
“當我看到牆上的血字後,馬上就聯想到那首‘魚人’下詛咒的搖籃曲。”
“周老,王美魚用來自殺的手槍,難不成也是……”
“德林格手槍。”
周友良激動地說。
“怎麼會那麼巧……”
金田一渾身開始顫栗起來。
(對楊氏雜技團的所有團員們來說,“魚人”絕不是很久以前的傳說,而是真真實實地存在。至少,周老是一直深信不疑。周老大概也害怕王美魚會對他下毒手吧!)
金田一望著眼前的周友良,不由得產生一股憐憫之情。
“我好幾次都建議團長把‘魚人遊戲’這個節目取消掉,因為那是屬於王美魚的節目,可是,藤堂先生和團長兩人都不聽我的勸,還把‘魚人遊戲’當成壓軸節目。我想,王美魚一定沒有死。王美魚躲在暗處!準備要向背叛過她的人報仇。”
周友良十分痛苦地說出這一番話。
(那個王美魚真的是傳說中的“魚人”嗎?魚腥味、鱗片……
會不會是有人為了把王美魚趕出楊氏雜技團,而故意散播她就是“魚人”的流言?
如果主事者就是這一次被殺的人美,可能是因為她嫉妒王美魚那絕佳的泳技,和美如天仙的容貌,所以特意製造出這一連串的陰謀和流言。
這麼說來,也許王美魚真的沒死,才會回來對人美,以及曾經拋棄過她的團長報仇。
可是,果真如此,那麼剩下的“秋”和“冬”又是指誰呢?
難道還有其他團員介入這個事件?)
金田一交抱雙臂,腦中不停地思考著。
(在第一個殺人行動中,凶手模擬“魚人”詛咒的搖籃曲,故意將團長的屍體弄濕。
凶手在第二次謀殺人美的行動中,利用死者的鮮血染紅水槽,藉以比擬河流染成紫色……)
金田一回想起人美的屍體墜落到水槽時的情形。
(凶手故意將屍體運到舞台上方的橋形通道,事先預估好“魚人遊戲”的水槽被放置的位置,然後再將屍體推落下去……
如果凶手隻是單純要模擬搖籃曲殺人的話,應該還有其他更簡單的方法才對。)
金田一用手敲敲腦袋,努力思索著。
(凶手難道沒有其他的目的嗎?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理由,使得凶手非得要以那麼駭人的方式,來讓人美的屍體出現在大家的麵前?)
經過半晌,金田一才停止思考,轉頭詢問周友良說:“周老,你看過人美的屍體,對不對?”
“嗯。”
“有沒有讓你感到奇怪的地萬?”
“奇怪的地方……”
周友良想了一會兒。
“對了,經你這麼一提,我才猛然想起來,人美為什麼會穿上那件表演服?”
“你是指那件附有一條粉紅色圍巾的衣服嗎?”
“是啊!就是那一件。我覺得很奇怪,人美平常隻在表演壓軸節目的時候,才會穿上那件衣服。”
“壓軸節目是指‘魚人遊戲’嗎?”
“嗯。奇怪?莫非人美早已打算要參加最後一個節目的演出……”
周友良不解地咕儂著。
“這……”
刹那間,金田一想起一件有關聯的事情。
就在他正努力回想當時的情況時,劇場裏響起一陣粗魯的吼聲。
金田一轉頭一看,隻見李波兒刑警和劍持警官正帶著部屬們來到現場。
9
李波兒刑警扯開喉嚨,大聲地指揮部屬們工作。
隨後,他又走到觀眾席,直挺挺地站在小龍的麵前。
李波兒刑警指著小龍,開始用強悍的語氣叱責他。
金田一聽不懂北京話,因此低聲下氣地詢問周友艮說“周老,李波兒刑警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他究竟在對小龍說什麼?”
周友良旋即將嘴巴附在金田一的耳邊說:“他是在問小龍把手槍藏到哪裏去了。我看那個李波兒刑警還真是笨哪!他以為大呼小叫就可以讓人招供啊?就算小龍真的是凶手,他也不會承認的。”
周友良說完,還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
不管李波兒刑警如何詰問,小龍始終噤若寒蟬。
最後,李波兒刑警終於被小龍激怒,一把揪起小龍的衣領,迫使他站了起來。
然而,小龍依舊悶不吭聲,任憑李波兒刑警在他麵前怒吼。
麗俐看不過去,忍不住介入其中。
這時,情緒激動的李波兒刑警馬上將矛頭指向麗俐,對她惡言相向。
“阿一,我們趕快過去看看。”
美雪擔心地催促道。
金田一二話不說,立刻挺身而出。
“李波兒刑警,你能不能聽我說幾句話?”
李波兒刑警看到金田一,勉強鎮定下來,放低音量說:“金田一,雖然劍持警官要求我讓你留下來幫忙調查,可是,如果你不尊重我們辦案的話,就不要怪我依法命令你回旅館去。”
說完,李波兒刑警便別過頭去。
劍持警官見狀,馬上出麵替金田一請求道:“李波兒刑警,請你聽我說。或許你不相信,可是,金田一的推理能力的確高人一等,連我們日本警方也常常求助於他,所以你能不能先聽聽他的說法,就當是給我一個麵子,如何?”
“既然劍持警官都這麼說……”
李波兒刑警輕輕地歎一口氣。
“金田一,我就姑且聽聽看你的說法吧!”
“我覺得這個殺人事件還有許多疑點,在還沒有解開謎題之前,你們就直指小龍是凶手,這種做法實在太武斷了。”
金田一毫不客氣地批評。
小龍聽到金田一的話,露出意外的表情。
小龍認為自己對金田一的態度並不友好,所以金田一應該也對他沒有好感才對。
(金田一為什麼要為我辯護呢?)
他不禁用一種懷疑的眼光定定地看著金田一。
“李波兒刑警,隻因在第一次事件中隻有小龍沒有不在場證明,你們就把這次人美被殺的事件也推到他身上……”
金田一話還沒說完,李波兒刑警便插嘴說:“如果隻是第一次事件中楊小龍沒有不在場證明也就罷了,偏偏這一次也隻有他一個人沒有不在場證明。”
“啊?”
金田一感到詫異不已。
“根據研判,唐人美遭殺害的時間是在節目開始前的一個小時左右,除了楊小龍以外,所有的團員在那段時間裏都擁有不在場證明。楊小龍說他是因為不滿意藤堂先生任意變更節目表,為了抵製表演才躲藏起來的,但是我們實在無法接受他這樣的說法。所以我們帶了逮捕令來,準備逮捕楊小龍回去問話。”
說完,李波兒刑警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裝有逮捕令的信封。
“金田一,現在你懂了嗎?”
李波兒刑警得意地問。
“懂一半。”
金田一說道。
“什麼?”
李波兒刑警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的疑問並沒有因為你這樣的解說而消除,不,應該說更加深了我的疑慮。”
李波兒刑警很不高興地歪歪嘴角,輕蔑地笑道:“喲!你現在看起來還真像名偵探的孫子……既然如此,那你把你的疑慮說出來讓我聽聽。”
金田一不疾不徐地說:“我的第一個疑慮是凶手為什麼要用那麼駭人的方式,讓人美的屍體出現在大家麵前?”
“這是什麼意思?”
李波兒刑警皺起眉頭反問道。
“‘魚人遊戲’這個節目開始表演的同時,人美的屍體不是從天花板掉落到水槽裏麵嗎?我實在想不透凶手為什麼要用這麼大費周章,而且誇張的手法讓屍體暴露出來。”
“這個……說穿了就是……”
“你是不是想說,凶手是為了要跟殺死團長時一樣,想模擬‘魚人’搖籃曲中‘夏’的內容,才采取這樣的作法?可是,如果這就是凶手的目的,那麼應該還有其他更輕鬆、簡單的方法呀!譬如說,後台的休息室裏不是有浴室嗎?凶手隻要把屍體放進浴缸裏,在浴缸裏注滿水,不就跟‘夏天來了,滿河濁水綠紫’的歌曲內容相符,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冒著被人撞見的危險,把人美的屍體運到天花板的橋形通道上麵去呢?”
金田一的手指著舞台上的燈光垂吊下來的地方。
所有在場的人也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著那裏。
小龍則是以一張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金田一。
“金田一,你的疑慮隻有這樣而已嗎?”
李波兒刑警不悅地間道。
“當然還有。”
金田一微笑地說。
“我洗耳恭聽。”
“我的第二個疑問是,如果我們假設凶手是小龍,那麼他為什麼要故意選擇隻有他自己沒有不在場證明的時間裏,讓人美的屍體出現在大家的眼前?”
李波兒刑警不發一語地看著金田一。
金田轉身詢問陪在小龍身邊的麗例說:“麗俐,我有一件事想請問你,在‘魚人遊戲’節目開始前後的那段時間裏,是不是所有的團員們都會在特定的地方等待上白表演?”
“是的。”
麗俐點點頭,按著又說:“所以除了我哥哥沒有上場表演之外,其他團員們的行蹤應該都可以確定。”
金田一聽了麗俐的話,旋即轉頭對李波兒刑警說:“你也聽見了吧!小龍一定也知道這件事。也就是說,小龍明明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隻有他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不利狀況,卻還刻意選那個時間讓人美的屍體出現,試問世界上有這麼笨的凶手嗎?”
“哼!或許是他早已料到有人會這麼想,所以才又故意反過來這麼做的啊!”
李波兒刑警不屑地喃喃說道。
金田一沒把他的話聽進耳裏,繼續說道:“接下來,我還有第三個最重要的疑問,那就是凶手到底是如何把德林格手槍帶進劇場裏,又如何使它消失不見?這一點我怎麼想都想不通。”
“我們姑且不論凶手是如何把凶器帶進來,但是,因器之所以會消失是因為……”
“你想說凶器是從廁所的馬桶衝進河裏去的嗎?”
金田一搶先說道。
李波兒刑警默默地點點頭。
“可是,這也未免太奇怪了。如果我的直覺正確的話,或許發生在兩個星期之前的殺人事件跟這次人美被殺的事件,凶手部是使用同一把德林格手槍行凶的。”
“你、你說什麼?”
李波兒刑警瞪大了眼睛。
“哪有這種事?哈哈哈!你別再胡說八道了,這次的凶器確實是德林格手槍沒錯,但凶手上次使用的那把手槍應該已經被衝到河裏去,所以凶手不可能是使用同一把手槍來犯案。總之,待會兒我們就會調查清楚。”
這時候,有一個便衣公安走進來,在李波兒刑警的耳邊說了一些話。
李波兒刑警聽著聽著,整張臉漸漸脹紅起來。
“怎麼可能……為什麼……”
李波兒刑警喃喃自語著。
“李波兒刑警,鑒識報告出來了嗎?其實你們根據彈孔鑒識,便可以得知凶手是使用同一把手槍來殺人的。”
金田一得意洋洋地說。
“嗯,凶手確實是使用同一把手槍……你怎麼會知道呢?”
“道理很簡單嘛!如果凶手準備了別的手槍,那麼在第一次行凶之後,就沒有必要把手槍藏起來,隻要隨便一丟不就好了嗎?凶手之所以把手槍藏起來,一定是為了進行下一次的殺人計劃,才會以某種方法將手槍藏起來,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呀!”
金田一故意提高音調說道。
李波兒刑警沒有開口說話,臉上仍然是一片潮紅。
他的嘴唇因為用力咬嚼而變成紫色,鼻孔也脹大開來,憤怒的情緒似乎已經到了最高點。
然而金田一卻不以為意地繼續說:“跟兩個星期前發生的殺人事件一樣,這一次公安也絕對查不出凶槍的下落,可是再這樣下去,凶手還是會再用同一把手槍來殺人,所以我認為如果不能解開這個謎題,就一定沒有辦法找出真正的凶手。話又說回來,連凶器都還沒找到,你們卻一口咬定小龍就是凶手,這種辦案方式實在太粗糙了。喂,劍持老兄,你的看法如何?”
“嗯……這個……”
劍持警官幹咳幾聲,十分為難地說:“既然如此,李波兒刑警,我看你姑且……”
“夠了!”
李波兒刑警刻意壓低聲音說:“他說得夠多了,但是我不想再聽這些狗屁道理!總而言之,我這裏有逮捕令,楊小龍有什麼話到公安總部再說吧!”
李波兒刑警揚了揚下巴,下令部屬們采取行動。
這時,兩名公安快速地走到小龍兩側,用粗壯的手臂緊抓住他。
“喂、喂二你們等一下!”
金田一企圖靠近李波兒刑警,卻被其他公安們給擋住。
小龍被公安們抓住後,李波兒刑警便走到他的麵前,以冰冷的語氣說了一些北京話,然後又刻意瞄了金田一一眼。
“楊小龍!”
李波兒刑警拿出手銬銬往小龍的手腕,用日語大聲說:“我以殺人罪嫌將你逮捕!”